杭州工装装修风水的事项,杭州写字楼装修风水的问题
88 2025-07-21
暮色如血,浸透了青石镇外那片荒坟岗。
李长庚攥着那柄祖传的青铜罗盘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盘面上的十二地支刻痕里,还凝着三十年前祖父临终前咳出的黑血。
"戌时三刻,子午线偏移三寸。
老人嘶哑的嗓音犹在耳畔,"若遇罗盘疯转,切记……"
话音戛然而止。
李长庚至今记得,祖父的喉管里突然涌出大团黑雾,将那未尽的告诫吞得干干净净。
他甩了甩头,将纷乱的记忆甩出脑海。
此刻罗盘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旋转,十二根银针在磁石上疯狂震颤,发出夜枭啼哭般的嗡鸣。
"李先生,这……这地儿当真能葬我爹?
身后传来王员外颤抖的声线。
这位平日里在镇上作威作福的土财主,此刻脸色比纸钱还白,金线绣的锦袍下摆沾满泥浆。
李长庚没回头。
他死死盯着罗盘中央那根鎏金指针,眼见它突然"咔"地折断半截。
断针在盘面弹跳三下,竟直直插入他左手虎口,血珠顺着青铜纹路蜿蜒而下。
剧痛中,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:"令尊……是何时断气的?
"昨夜子时!
咽气时七窍流血,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!
王员外突然捂住嘴,像是说了什么禁忌。
远处传来乌鸦扑棱棱的振翅声,惊得抬棺的八名脚夫齐齐打了个寒颤。
李长庚瞳孔骤缩。
子时断气,七窍流血,这分明是……他猛地转身,却见王员外身后不知何时多了道佝偻人影。
那人穿件褪成灰褐色的长衫,手里拄着根桃木拐,枯瘦的手指正轻轻叩击棺木。
"张半仙?
李长庚认出这是二十年前被逐出镇子的风水师。
当年此人给镇东首富点了个"蜻蜓点水"穴,结果首富家三日内暴毙七口,连看门狗都七窍流血而亡。
老道人缓缓抬头,浑浊的眼珠泛着诡异的青光:"李家小子,你可知这棺材里躺的,是具活尸?
话音未落,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炸开一道紫电,将整片荒坟照得纤毫毕现。
李长庚分明看见,棺盖缝隙间渗出缕缕黑气,在月光下凝成张扭曲的人脸。
王员外惨叫着跌坐在地。
八名脚夫扔了杠子就跑,却被无形的力量绊倒在地,手脚并用地往坟坑外爬。
李长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他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未说完的话——"若遇罗盘疯转,切记掰针扎指血……"
指血!
他猛地将渗血的左手按在罗盘中央。
青铜纹路骤然发烫,那些蜿蜒的血迹竟如活物般游走,在盘面拼出个血红的"煞"字。
与此同时,张半仙的桃木拐突然炸裂,露出里面森白的腿骨,骨头上密密麻麻刻满朱砂符咒。
"原来是你!
李长庚突然明白过来,"二十年前那场血案,根本不是蜻蜓点水穴的错!
是你在棺材里动了手脚!
老道人桀桀怪笑,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如少女:"好个聪明的后生。
可惜啊,你祖父当年若有你一半机灵,也不至于被我做成引魂幡的旗杆……"
狂风骤起,卷起漫天纸钱。
李长庚只觉后颈发凉,仿佛有冰凉的指爪正顺着脊梁往上爬。
他强忍着恐惧,将断针狠狠刺入中指。
鲜血喷在罗盘上的刹那,十二根银针突然齐齐调转方向,指向东南方那座新坟。
那坟头插着的招魂幡正在诡异地扭动,白布上用黑线绣的"奠"字,此刻竟像活物般蠕动。
李长庚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茶楼听到的闲话——王员外老父下葬那日,送葬队伍里混进个瘸腿乞丐,被管家当街打死在坟前……
"原来如此!
他扯下腰间酒葫芦,将烈酒尽数浇在罗盘上。
青铜遇火即燃,蓝焰腾起的瞬间,他听见无数凄厉的哭嚎从地底传来。
张半仙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,枯瘦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,衣衫尽裂处露出满身溃烂的尸斑。
"你以为破了我的千尸阵?
老道人——或者说那团蠕动的腐肉—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,"看看你的影子!
李长庚低头望去,冷汗瞬间浸透中衣。
月光下,他的影子竟分裂成三团,其中两团正死死缠住他的双腿。
而真正的影子,此刻正扭曲成个跪拜的姿势,朝着东南方的新坟不断叩首。
"以血为引,以魂为祭。
张半仙的声线忽男忽女,"你祖父当年坏我好事,今日就用你的命来偿!
腐肉中突然伸出无数白骨手指,抓住最近的脚夫就往地底拖。
惨叫声中,地面裂开道道缝隙,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棺材,每具棺材上都刻着"李"字。
王员外突然疯了般大笑:"都去死吧!
你们这些该死的风水师!
当年若不是你祖父不肯给我改命,我怎会……"他的话被突然窜起的火舌打断。
李长庚不知何时点燃了浸透烈酒的罗盘,青铜器在烈焰中扭曲变形,竟显露出内部暗藏的八卦镜。
"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!
他咬破舌尖,将精血喷在镜面。
霎时金光大盛,那些缠绕脚夫的白骨手指如遇沸水般滋滋作响。
张半仙发出凄厉的惨叫,腐肉身躯竟开始液化,露出底下森森白骨拼成的骨架。
"不可能!
老道人残破的喉管里挤出惊怒交加的嘶吼,"你怎么会我茅山失传的……"
"你偷学的,不过是我李家秘传的残篇。
李长庚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心口处狰狞的伤疤。
三年前那个雨夜,他亲眼看着祖父被三个黑袍人剖腹取心,而那些人施展的,正是此刻张半仙所用的控尸术。
八卦镜突然迸发出丈许金光,将整个坟场照得亮如白昼。
李长庚在强光中看清了东南方新坟的全貌——那根本不是坟,而是个倒扣的青铜巨鼎,鼎身上刻满镇压邪祟的符咒。
而此刻,鼎盖正在缓缓挪动……
"原来你真正的目的是……"他突然明白过来。
张半仙根本不是要害王家,而是想借王员外老父的纯阴命格,破开这口封印着千年尸王的镇魂鼎!
腐肉彻底消散的瞬间,李长庚纵身跃向巨鼎。
他手中罗盘早已熔成铁水,此刻却在他掌心凝成柄血色长剑。
剑锋触及鼎盖的刹那,他听见无数冤魂的欢呼,看见祖父破碎的魂魄在金光中对他微笑。
"以吾之血,封汝之魂!
他大喝一声,将长剑狠狠刺入鼎身。
青铜鼎突然剧烈震颤,鼎内传出惊天动地的咆哮。
王员外抱着头在地上翻滚,七窍中不断涌出黑色的蛆虫。
而那些原本要爬出地底的棺材,此刻竟自行合拢,地面裂痕如活物般蠕动着愈合。
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天际时,李长庚跪在空荡荡的坟场中央。
他手中的血剑已化作飞灰,心口的伤疤却开始发烫——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朱砂绘就的符咒。
远处传来公鸡的啼鸣,八名脚夫从昏迷中醒来,只记得做了场可怕的噩梦。
王员外不见踪影,只在原地留下件沾满黑血的锦袍。
李长庚拾起袍角,发现内衬用血写着行小字:"城隍庙第三根梁柱,有你想要的真相。
他望着天边翻涌的朝霞,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那个未完成的动作——老人颤抖的右手,原本是想指向自己的心口。
三十年的谜团,此刻终于拼凑出完整的轮廓。
李长庚将染血的罗盘残片收入怀中,转身朝镇外走去。
在他身后,昨夜被破的千尸阵旧址上,一株嫩绿的新芽正破土而出。
晨风拂过,带着远处庙宇传来的晨钟声,悠远而清越。
城隍庙的朱漆门环蒙着层青苔,李长庚的手指刚触到铜兽,檐角铜铃便无风自动。
他退后半步,见那铃舌上缠着缕未散的阴气,恍若女子乌发。
昨夜王员外锦袍里的血字犹在眼前,此刻晨光虽盛,庙内却飘着若有若无的腐香。
正殿供奉的城隍金身斑驳陆离,左臂衣袖空荡荡的。
李长庚瞳孔微缩——这残缺的塑像,竟与祖父临终前在黄表纸上勾画的轮廓分毫不差。
当年老人用尽最后一口气,在符纸上画出这尊独臂神像,笔锋收尾处还凝着粒朱砂泪。
"贵客临门,怎不踏门槛?
沙哑的嗓音自梁上传来。
李长庚抬头望去,见横梁阴影里蜷着个白发老丐,左腿自膝盖往下空空如也。
最诡异的是他怀中抱着的陶瓮,瓮口插着三支未燃的线香,青烟竟逆着重力直直飘向梁柱。
老丐突然翻身跃下,断肢处传来金铁交鸣之声。
李长庚这才看清,那截断骨竟是精钢所铸,表面刻满北斗七星的凹痕。
老丐落地时无声无息,仿佛片落叶,可他脚边青砖却蛛网般裂开。
"可是为王家的事而来?
老丐突然咧嘴一笑,露出满口焦黑的残牙,"那姓王的此刻正在十八层地狱受油锅之刑,你猜是谁把他推下去的?
李长庚袖中罗盘残片突然发烫。
他想起昨夜张半仙魂飞魄散前,曾用喉骨发出过类似的语调。
当时那团腐肉消散时,有粒指甲盖大小的靛青舍利子坠入坟坑,此刻正在他贴身荷包里发烫。
老丐眼中精光暴涨,手中陶瓮突然炸裂。
三支线香化作三道青光,在空中凝成个半透明的罗盘虚影。
李长庚怀中残片应声飞出,与虚影严丝合缝地拼在一处。
刹那间,整座庙宇地砖浮现出巨大的河图洛书阵,龟甲裂纹中渗出暗红血水。
话音未落,老丐断肢处的钢骨突然暴长,化作七根血色锁链。
李长庚闪身避过,却见锁链所过之处,空间竟如水波般荡漾。
他反手抽出腰间软剑——这是昨夜鼎中尸王消散时,从鼎底飞出的青铜残片所化。
剑锋与锁链相撞的刹那,李长庚看见无数记忆碎片。
有祖父在月下对星独酌,有老丐被铁链穿透琵琶骨押赴刑场,还有王员外将活人塞进棺材时扭曲的笑容。
最清晰的是幅画面:二十年前那个雨夜,三个黑袍人围在青铜鼎前,鼎中沉睡的赫然是……
"你果然看到了!
老丐突然发出凄厉的嘶吼,七根锁链突然调转方向,刺入自己七窍。
他干瘪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,皮肤下凸起无数人脸的轮廓。
李长庚认出那些面孔——正是昨夜被拖入地底的脚夫!
软剑突然发出龙吟,剑身浮现出细密的蝌蚪文。
李长庚福至心灵,剑走偏锋刺向老丐眉心。
这一剑本该落空,却见老丐额间突然裂开道竖瞳,瞳孔中映出幅星图——正是昨夜他在鼎盖内侧看到的镇压符咒!
"原来如此!
李长庚剑锋急转,竟在虚空中画起符来。
剑尖游走处,带起串串血珠,在空中凝成北斗九星的形状。
老丐的咆哮声戛然而止,他七窍中涌出的黑气突然倒卷而回,露出底下森白的颅骨。
庙外突然传来惊雷,殿内血水河图应声沸腾。
李长庚趁机咬破舌尖,将精血喷在剑身。
青铜剑瞬间化作赤红,剑柄处浮现出个小小的"卍"字。
老丐的颅骨突然炸裂,飞出个周身缠绕铁链的女鬼,铁链尽头竟连着十八具无头尸体。
"十八狱使!
李长庚倒吸冷气。
这分明是地府才有的配置,怎会出现在阳间?
女鬼突然发出祖父的声音:"乖孙儿,还不快用你心口那道符!
剑锋悬在半空,李长庚浑身剧震。
昨夜鼎中尸王消散时,确实有道金光没入他心口。
此刻那处符咒正发烫,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剑。
女鬼见状突然狞笑,十八根铁链同时刺向李长庚周身大穴。
千钧一发之际,李长庚福至心灵,反手将剑刺入自己心口。
剧痛中,他听见女鬼发出非人的惨叫。
剑锋穿透他身体的刹那,符咒化作金芒顺着剑身奔涌而出,将十八根铁链尽数熔断。
女鬼在金光中扭曲变形,最终化作面青铜古镜。
古镜背面刻着李家祖训,镜面却映出幅骇人景象:昨夜那口镇魂鼎中,沉睡的竟是李长庚自己的面容!
他踉跄后退,后背撞上残缺的城隍像。
神像空荡荡的左袖突然拂来,带起阵清风。
清风过处,古镜中的画面陡然变换。
李长庚看见自己躺在水晶棺中,胸膛插着那柄青铜剑。
周围站着三个黑袍人,其中一人掀开兜帽,露出张与祖父一模一样的脸。
只是这张脸年轻许多,眉心有粒朱砂痣。
"时辰到了。
年轻时的祖父抚摸着水晶棺,"用三十年阳寿换这具天煞孤星体,再以千尸阵养出纯阴魂魄,终于凑齐了乾坤倒转的三才。
他突然转向镜头,眼中闪烁着癫狂的光芒,"乖孙儿,你可知为何要选在子时断气?
因为那是你母亲生你时……"
记忆如潮水涌来。
李长庚想起自己从未见过的母亲,想起每年生辰祖父都会让他喝下的符水,想起昨夜尸王消散前说的那句"李家血脉"。
他突然明白过来——昨夜根本不是他在破阵,而是阵眼在借他的手解除封印!
"原来如此!
李长庚突然大笑,笑声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。
他扯开衣襟,心口符咒正在疯狂跳动,仿佛要破体而出。
女鬼——或者说真正的祖父残魂——趁机扑来,却被突然出现的城隍金身挡在半空。
"痴儿,还不醒悟?
金身独臂突然拍下,掌心浮现出幅星图。
李长庚定睛望去,只见星图中三十颗主星连成个巨大的"囚"字,而囚字中央困着的,正是昨夜那口镇魂鼎!
"以吾之魂,镇乾坤之乱!
他大喝一声,将燃烧的指尖按在眉心。
心口符咒应声飞出,化作道金桥直通天际。
女鬼在金桥下疯狂挣扎,却见桥那头走来道人影——竟是昨夜消散的张半仙!
"好个将计就计!
张半仙的魂魄通透如琉璃,手中桃木拐化作拂尘,"你祖父用三十年布下这局,却不知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
他拂尘轻扫,女鬼身上的铁链突然化作莲花,将残魂层层包裹。
李长庚突然跪倒在地,七窍开始渗血。
他终于明白所有真相:三十年前祖父就已身死,眼前这具"祖父"不过是夺舍的邪修。
昨夜尸王是他的生母,而王员外不过是颗被利用的棋子。
至于那口镇魂鼎,困住的根本不是尸王,而是他自己的命格!
"时辰已到。
张半仙的声音变得空灵,他身后浮现出三十六天罡星宿,"你祖父夺你母亲魂魄炼制命灯,又借王家纯阴命格破开鼎封。
如今灯油将尽,他定会来取你这具天煞孤星体续命。
城隍金身突然开口,声若洪钟:"可要借你一炷香时间?
说着从独臂中取出一支线香,香头火星明灭不定。
李长庚认出这是地府特制的"往生香",燃尽前可暂借轮回之力。
他接过线香,看着香头青烟笔直上升,突然笑了。
这笑容让张半仙都为之动容——那是一种看透生死的豁达,又带着几分棋逢对手的兴奋。
当香灰落地的刹那,李长庚化作道流光,直冲东南方而去。
那里有座新坟,坟前插着半截招魂幡。
当流光没入坟土的瞬间,整座青石镇突然地动山摇。
居民们惊恐地发现,镇外荒坟岗上所有的墓碑都调转了方向,碑文上的"李"字全部变成了"张"。
而此刻在阴曹地府,正在油锅里翻滚的王员外突然瞪大双眼。
他看见十八层地狱的穹顶裂开道缝隙,个浑身浴血的年轻人踏着星斗而来。
年轻人手中青铜剑轻轻一挥,便斩断了锁住他魂魄的铁链。
"多谢王员外这三十年替我养魂。
年轻人笑容灿烂,眉心朱砂痣红得妖异,"现在,该去接我母亲回家了。
地府的阴风卷着纸灰往人脖颈里钻,李长庚踩着块残破的界碑,靴底黏着层黑乎乎的尸油。
他抬头望着头顶那道裂缝,像道被撕开的天幕,漏下几粒稀疏的星光——那分明是阳间的星辰,此刻却成了阴曹地府的漏勺眼。
“真他娘的邪性。”他啐了口唾沫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。
青铜剑早没了昨夜的光华,此刻倒像把普通铁器,剑身还留着道锯齿状的豁口。
这是方才斩断锁魂链时崩的,链子那头拴着王员外的魂魄,此刻正蜷在三丈外的忘川河里,泡得跟发面馒头似的。
河面突然咕嘟冒泡,浮起张青灰色的脸。
李长庚认出是昨夜抬棺的脚夫之一,右耳缺了半拉,正是被张半仙桃木拐扫中的那个。
那脚夫冲他咧嘴一笑,嘴里爬出条三指宽的蛆虫,掉进河里转眼就没了影。
“劳驾让让。”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。
李长庚转身时差点撞上人,是个挑担的老头,扁担两头箩筐里装满纸扎的童男童女。
那些纸人脸上用朱砂点着腮红,在阴风里一晃一晃的,倒像活过来似的。
老头佝偻着腰,竹篾编的草帽压得极低,只露出半截爬满皱纹的脖颈。
李长庚盯着他扁担上挂的铜铃,铃舌是截指骨,随着步伐晃动发出“咔哒咔哒”的响动。
这声响让他想起昨夜罗盘疯转时,十二根银针断裂的脆响。
“前辈留步。”他伸手去拦,指尖刚碰到扁担,整条胳膊突然麻了半边。
老头却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前走,纸扎童女的脚尖扫过他靴面,竟在牛皮上划出道白痕。
李长庚瞳孔微缩。
这纸扎用的分明是浸过黑狗血的宣纸,寻常人碰着都得脱层皮。
他正要追,脚底突然传来黏腻的触感——方才踩中的尸油不知何时凝成了只人手,正死死攥住他脚踝。
剑光闪过,半截手臂飞进忘川河。
李长庚甩了甩剑上污血,再抬头时,那挑担老头已到了百步开外。
更诡异的是,沿途所有鬼魂都自动退避三舍,连忘川河里的水鬼都沉了底,仿佛在躲什么洪水猛兽。
他咬了咬牙,顺着老头消失的方向追去。
阴曹地府没有昼夜之分,但李长庚腕间不知何时多了根红线,末端系着片金箔,正是城隍金身独臂相赠的引路符。
红线在前方十丈处突然绷直,像根钓竿般将他拽得踉跄前行。
七拐八绕后,眼前豁然开朗。
说是开阔,实则是片荒原,遍地都是半人高的白骨幡。
每面幡上都写着个生辰八字,李长庚粗略扫过,竟有半数与青石镇失踪人口的八字吻合。
最中央那面幡最大,幡面用血画着幅星图,正是昨夜他在城隍庙见过的“囚”字阵。
“果然是你。”他握紧剑柄,盯着幡下盘坐的身影。
那人背对着他,穿着身褪成灰白色的道袍,道冠上插着根焦黑的桃木簪——分明是张半仙的模样。
那人却不应声,只是抬手敲了敲身旁的铜锣。
三声锣响过后,四面八方涌来无数黑影。
李长庚定睛望去,浑身血液瞬间凝固——那些黑影竟都是他熟悉的面孔,有昨夜暴毙的脚夫,有二十年前被做成引魂幡的祖父,甚至还有他自己!
“李家小子,你可知何为轮回?”所有“李长庚”同时开口,声音重叠在一起震得他耳膜生疼。
为首的那个“他”突然裂开嘴角,露出森白的牙齿:“你祖父用三十年阳寿换你天煞孤星命,王员外用纯阴命格破鼎封,而我……”
话未说完,剑光已至。
李长庚这一剑毫无章法,倒像是泼皮打架的王八拳,却精准地刺穿了所有“他”的咽喉。
黑影们轰然倒地,化作缕缕青烟钻进铜锣。
持锣人这才转过身来,果然是张半仙的脸,只是左眼变成了个血窟窿。
“好个扮猪吃虎。”张半仙用独眼盯着他,右手在铜锣上轻轻一拍。
锣面突然浮现出幅画面:青石镇西街的王家老宅里,口青铜鼎正在缓缓升起,鼎盖缝隙中渗出黑血,在地面汇成个“李”字。
李长庚心脏猛地抽搐。
那鼎分明是他昨夜亲手刺穿的,此刻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阳间。
更可怕的是鼎身纹路变了,原本的镇压符咒竟变成了召唤阵,阵眼处嵌着颗靛青舍利子——正是昨夜从张半仙体内掉出的那颗!
“你以为破了地府的阵眼?”张半仙突然狂笑,独眼中流出两行血泪,“却不知真正的阵眼在你身上!”他猛地扯开道袍,露出胸膛上密密麻麻的符咒。
那些符咒正在蠕动,组成个巨大的“囚”字,将颗跳动的心脏困在中央。
李长庚如遭雷击。
那心脏的跳动频率,竟与他完全一致!
他突然想起昨夜心口发烫的符咒,想起城隍金身拍在他眉心的星图,想起挑担老头扁担上的指骨铜铃——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线,真相如钢针般刺进他太阳穴。
“原来从一开始……”他踉跄后退,剑尖在地上划出火星,“从我出生那刻起,就是颗被养在阳间的活阵眼!”
张半仙突然化作漫天血雾。
雾气中传来无数声音,有祖父的狂笑,有母亲的哭喊,还有王员外临死前的咒骂。
李长庚捂住耳朵,却听见血雾凝成个巨大的罗盘,十二根银针正指向他心脏的位置。
剑锋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李长庚惊恐地发现,青铜剑正在融化,剑身化作金水顺着他手臂往上爬。
那些金水所过之处,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符咒,与张半仙胸前的“囚”字阵如出一辙。
“乖孙儿,还不快把心挖出来?”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李长庚猛地回头,看见个佝偻的身影从血雾中走出——竟是真正的祖父!
只是此刻的老人浑身长满尸斑,眼眶里爬满蛆虫,每走一步都掉下块腐肉。
“三十年了,该换颗年轻的心脏了。”祖父张开双臂,腐烂的指尖伸出根根白骨。
李长庚想逃,却发现双脚生根似的钉在地上。
他低头看去,只见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面镜子,映出他背后站着的人——正是他自己,手里握着把滴血的匕首。
千钧一发之际,远处突然传来铜铃声。
那铃声清越如龙吟,震得血雾瞬间消散大半。
李长庚趁机咬破舌尖,将精血喷在心口。
符咒遇血即燃,在他胸前烧出个碗口大的洞,却不见半点血肉,只有团旋转的星云。
“原来如此!”他仰天大笑,笑声惊起无数夜枭。
昨夜种种疑惑此刻豁然开朗:为何他自幼能见鬼神,为何祖父总让他喝符水,为何王员外老父下葬那日,他会莫名其妙地跟着送葬队伍走了三里地。
剑柄突然变得滚烫。
李长庚反手握住,发现青铜剑已化作柄三尺长的桃木剑,剑身刻着行小字:“以吾之魂,镇乾坤之乱。”这正是昨夜城隍金身拍在他眉心的星图!
“来得好!”他挥剑斩向扑来的祖父。
这一剑看似绵软无力,却斩碎了整片血雾。
腐尸般的身影在剑光中消散,露出后面真正的阵眼——那口青铜鼎不知何时出现在荒原上,鼎盖大开,里面坐着个与李长庚一模一样的人。
那人胸膛插着半截桃木剑,正是昨夜李长庚刺向自己的那柄。
此刻剑身正发出幽蓝光芒,与鼎身符咒遥相呼应。
李长庚突然明白过来:昨夜他根本没刺中自己,刺中的是这个被困在鼎中的“他”!
“你才是真正的李长庚。”他盯着鼎中人,声音发颤,“三十年前被夺舍的那个婴儿。”
鼎中人突然睁眼,双瞳竟是诡异的重瞳。
他张开嘴,发出的却是王员外的声音:“猜对了又如何?
如今你魂魄已与我相连,要么你死,要么我活。”
地府突然剧烈震动起来。
李长庚腕间的红线突然绷断,金箔化作流星直冲鼎中。
鼎身符咒应声炸裂,无数黑影从裂缝中涌出——竟是青石镇三十年来所有横死之人的魂魄!
“就是现在!”挑担老头的声音在头顶炸响。
李长庚抬头望去,只见那老头不知何时出现在鼎沿,手中扁担化作根雷击枣木杖,杖头挑着串铜钱剑。
铜钱剑脱手飞出,在鼎口结成个八卦阵,将所有逃逸的魂魄尽数拦回。
“你……”李长庚刚要开口,老头却突然扯下草帽。
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,左眼赫然是颗靛青色的舍利子!
“张半仙!”他脱口而出,却见老头笑着摇头:“老道二十年前就死了,如今不过具借尸还魂的皮囊。”说着突然将木杖刺入自己心口,舍利子发出万丈金光,将整个荒原照得亮如白昼。
李长庚趁机挥剑斩向鼎中人的脖颈。
剑锋触体的刹那,他听见无数魂魄的欢呼,看见三十年来所有谜团如拼图般归位。
原来从他出生那刻起,祖父就在布局:用天煞孤星命养魂,借纯阴命格破鼎,最后由他亲手斩断因果链。
鼎中人的头颅飞起时,李长庚突然感到一阵空虚。
那些萦绕心头三十年的疑惑,此刻都成了过眼云烟。
他望着逐渐消散的荒原,突然听见声微弱的呼唤:“儿啊……”
那是母亲的声音!
他猛地转身,只见忘川河上漂来盏河灯,灯芯里坐着个模糊的影子。
影子冲他挥手,指尖突然滴落粒朱砂痣,正落在他眉心。
地府开始崩塌时,李长庚握紧了桃木剑。
他最后看了眼鼎中人的尸体——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,此刻正浮现出解脱的笑容。
挑担老头的舍利子化作光雨,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。
再睁眼时,他躺在城隍庙的香案下。
晨光透过破窗照在脸上,带来真实的暖意。
李长庚起身时,发现掌心多了粒朱砂痣,与母亲灯芯里那粒一模一样。
庙外传来嘈杂的人声,说是王家老宅昨夜走水,烧得只剩半截青铜鼎。
李长庚摸了摸心口,那里空荡荡的,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。
他弯腰拾起地上的铜铃——正是挑担老头扁担上挂的那个,铃舌上的指骨,此刻正泛着温润的光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