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汉服、拜孔子……记者探访:鱼龙混杂的国学班里学什么?
89 2025-08-27
残阳如血,浸染着西陲连绵的青山。南宫氏祖坟所在的卧龙山,历来松柏苍翠,终年云雾缭绕,即便在最凛冽的寒冬,也总有绿意萦绕。今日山风却带着异样的躁动,卷着枯叶呜咽而过,林间飞鸟散尽,连虫鸣都销声匿迹,只剩下松涛拍打着岩壁的空响,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。守坟老仆佝偻的身影跌跌撞撞划破暮色,手中油灯的光晕在崎岖山路上剧烈摇晃,照亮他沾满泥污的草鞋,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。
祠堂深处的铜钟突然无风自鸣,三记沉闷的钟响在南宫府邸回荡,震得窗棂嗡嗡作响。这口传家铜钟自道光年间传承至今,铜身刻满祥云纹路,唯有族中遭遇重大变故时才会鸣响,上一次发声,还是三十年前山洪冲毁祖宅之时。正在临摹《宅经》的南宫紫宸指尖一顿,狼毫在宣纸上晕开墨团,将 “气乘风则散” 四字染得模糊。他抬头望向窗外盘旋的乌鸦,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骤然凝起,心中那丝不安如藤蔓般疯长,缠绕得呼吸都有些滞涩。
管家张伯面色惨白地撞开书房门,腰间的玉佩随着急奔发出清脆碰撞声,他喉结滚动半晌才挤出话语:“公子,祖坟…… 祖坟那株百年古柏,倒了!” 话音未落,庭院中那株与祖坟柏树同庚的侧柏,竟也 “咔嚓” 一声拦腰折断,断口处渗出暗红汁液,宛如泣血。晚风穿过窗棂,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寒意,吹得烛火疯狂摇曳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扭曲如鬼魅。
南宫紫宸搁下笔,青灰色的长衫随着起身动作泛起褶皱。他缓步走到窗前,望着庭院中断裂的柏树,修长的手指轻叩窗棂,指节泛白。此人乃江南望族南宫家嫡长子,年方二十五,不仅承袭了祖上经商天赋,将丝绸、茶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,在苏杭两地开有十二家绸缎庄、八间茶铺,更痴迷风水堪舆之术,家中藏书楼半数都是相地、占星的古籍,从《青囊经》到《催官篇》应有尽有,在坊间素有 “活罗盘” 之称,曾帮邻镇富商勘破过凶宅之谜。
“张伯,备车。” 他声音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铜镜里映出他清俊的面容,剑眉下那双凤眼狭长深邃,眼尾微微上挑,总能洞察常人忽略的细节。去年冬月,他曾梦到祖坟柏树沾血,枝桠间缠绕着黑色锁链,锁链尽头隐现鬼影。当时只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,还特意去城中玄清观求了平安符,挂在书房辟邪,未料今日竟成谶语,那符咒昨夜已自行碎裂在地。
马车在蜿蜒山道上颠簸,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声响,车轴偶尔发出沉闷的呻吟。张伯在一旁絮絮叨叨,山羊胡随着话语抖动:“那古柏是老祖宗康熙年间亲手栽种,树干需三人合抱,枝繁叶茂如伞盖,历经三朝风雨都没出过差错。
今早我还让仆役去浇了泉水,怎就突然倒了?莫不是山精作祟,或是触怒了山神?” 南宫紫宸闭目养神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,那玉佩雕刻着八卦图案,玉质温润,是他十五岁生辰时,祖父亲自为他开光的护身符,据说能挡灾避祸。
“莫慌。” 他睁开眼,目光扫过车窗外飞逝的竹林,竹叶在月光下泛着银光,如碎玉般闪烁。“风水之事,讲究气脉流转,万物有灵。柏树无故倾倒,必有缘由,或为天灾,或为人祸。山精之说虚无缥缈,恐是人为干预。” 车帘被夜风掀起一角,带来山间潮湿的泥土气息,其中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,像是某种动物的血,又带着奇异的甜腥,绝非寻常野兽气味。
抵达祖坟时,月光已爬上碑石,将 “南宫氏历代先祖之墓” 几个大字照得清晰。那株需三人合抱的古柏果然横卧在地,虬结的根系裸露在外,沾着湿润的黑土,断口处还残留着新鲜的木质纹理,隐约可见年轮中嵌着的细小异物。守坟老仆跪在一旁瑟瑟发抖,粗布衣衫沾满泥污,膝盖处已磨出破洞:“公子,小的傍晚巡山时还好好的,转瞬间就听得巨响如雷,地动山摇,回头便见…… 便见这般景象,吓得腿都软了。”
南宫紫宸蹲下身,手指拨开根系间的泥土,指尖触到冰凉的湿气,泥土中混着几根枯黄的草茎。他眉头微蹙,发现根系上缠着几缕黑色丝线,丝线细如发丝,在月光下泛着暗光,不似寻常棉线。
凑近细看,丝线末端竟绣着极小的符咒,字迹扭曲诡异,笔画间带着戾气,不似道家正统符箓,倒像是巫蛊之术的邪符。“何时发现的?” 他声音陡然转冷,指尖捏着丝线轻轻一扯,丝线竟化作灰烬飘散,空气中留下一股焦糊味,呛得人咳嗽。
“亥时初刻。” 老仆颤声道,牙齿打着寒颤,声音都在发抖:“当时天边闪过一道红光,像条火龙钻进树林,紧接着就狂风大作,飞沙走石,吹得人睁不开眼。小的躲在石屋里,听得树倒声响震得山都在晃,屋顶落石砸得噼啪响,出来便成这样了。
那红光过后,山里的狼嚎都变了调,听得人心头发毛。” 南宫紫宸站起身,环顾四周山势,卧龙山形如卧龙,头西尾东,祖坟正处龙首位置,而这株柏树恰是龙角所在,如今龙角断裂,气运必然受损,如同猛虎失了獠牙。
“取罗盘来。” 他沉声吩咐,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。张伯连忙从行囊中取出黄铜罗盘,盘面刻着天干地支、二十四山向,指针在盘内疯狂转动,如醉酒般摇摆不定,撞得盘面发出叮叮轻响,许久才在南方微微稳定,却仍在轻微颤动,像是忌惮着什么。南宫紫宸瞳孔微缩,想起《葬书》中记载:“坟前柏,气脉宅。根朝南,财帛散;根朝北,人丁添。” 此刻根系虽杂乱交错,主根却明显朝南倾斜,根尖处还沾着几张碎裂的黄纸,似是被符咒所制。
夜风卷着纸钱灰掠过脚边,带来亡者的寒意,吹动着碑前未燃尽的香烛,火苗忽明忽暗。南宫紫宸望着碑石上模糊的先祖名讳,其中祖父的墓碑最为崭新,石料取自青石山,镌刻的字迹尚未被风雨磨平。
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嘱托,当时老人已进气少出气多,枯瘦的手却死死抓着他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:“紫宸切记,南宫家气运系于祖宅龙脉,若遇柏动,需寻‘阴阳眼’者相助,切不可轻信旁门左道,那玉佩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……” 当时只当是老人糊涂话,如今想来,其中定有深意,祖父或许早已知晓今日劫难。
回程路上,马车行至山腰突然骤停,车夫发出惊恐的叫喊,声音都变了调:“公子!前面…… 前面有东西!” 南宫紫宸掀帘一看,只见道路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一堆白骨,散乱地堆成小山,月光下泛着森然寒意,白骨间还插着几支黑色幡旗,旗面画着骷髅图案,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。他推开车门,一股浓烈的怨气扑面而来,刺得鼻腔生疼,仔细观察发现,白骨竟是人为堆砌而成,摆出了一个 “破财煞” 的风水局,专门阻断财路,骨骼摆放的角度都暗藏凶煞。
“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好过。” 他冷笑一声,抬脚将白骨踢散,靴底碾过骨头发出脆响,“连这种阴损招数都用上了。” 转头对张伯吩咐:“张伯,通知账房清点近日账目,尤其是江南、西域的生意,看看有无异常。再让护卫队加强巡逻,府中门窗都贴上护身符。” 话音刚落,怀中玉佩突然发烫,像是揣了块烙铁,烫得他一哆嗦,低头一看,八卦图案竟隐隐泛红,边缘还渗出细密的水珠,仿佛在预警着什么不祥之事。
回到府邸时,已是寅时三刻,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,启明星在天边闪烁。南宫紫宸直奔账房,老账房戴着老花镜,捧着账簿瑟瑟发抖,山羊胡上还挂着汗珠,显然是被从睡梦中叫醒的:“公子,三日前江南漕运的商船在鄱阳湖莫名触礁,船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凿穿了,所载的上等丝绸尽数沉入湖底,捞了三天只捞出几匹破损的;昨日西市绸缎庄后巷突然起火,火势借着西风蔓延,烧了半条街,库存烧了个精光,连账本都烧没了,伙计还烧伤了三个……” 一桩桩破财之事,竟都发生在柏树倾倒之前,像是早已布好的棋局,环环相扣。
他揉了揉眉心,感到一阵疲惫,走到书架前抽出《堪舆大成》,书页因年代久远而酥脆,翻动时簌簌掉渣,扬起细小的灰尘。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,停在 “破运之兆” 章节,墨迹已有些褪色:“龙脉受损,先应财帛,再及人丁。
轻者家产散尽,重者断子绝孙,若不及时补救,恐有灭门之祸。其兆多现于商贾失利、人丁病患,渐而家宅不宁,怪事频发。” 窗外传来鸡鸣声,清脆嘹亮,天即将破晓,而南宫紫宸知道,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,这背后定有只黑手在操纵一切,步步紧逼。
次日清晨,薄雾尚未散尽,如轻纱般笼罩着南宫府,府中亭台楼阁都若隐若现。南宫府来了位不速之客,那是个瞎眼老妪,穿着打补丁的青布衣衫,袖口磨得发亮,拄着枣木拐杖,拐杖头包着铜皮,敲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声响。
她自称能看风水,指名要见南宫紫宸,门卫拦都拦不住。张伯本想驱赶,觉得是江湖骗子,却被南宫紫宸拦住:“让她进来。这时候上门,必有缘由,或许真是高人。” 他倒要看看,这时候上门的 “高人”,究竟是何方神圣,是来帮忙的,还是来落井下石的。
老妪被引至书房,虽目不能视,却脚步稳健,准确避开屋内陈设,连门槛都抬脚恰到好处,径直走到罗盘前,枯瘦的手指在盘面上轻轻拂过:“公子近来是不是烦心事缠身?祖坟柏树倒了吧?根系还朝南?”
南宫紫宸心中一惊,面上却不动声色,指尖叩着桌面,发出规律的轻响:“老人家好眼力,不知可有破解之法?若能化解此劫,南宫府必有重谢。” 老妪干瘪的手指抚过罗盘盘面,突然剧烈颤抖起来,像是摸到了烫手的东西,猛地缩回手。
“难,难啊!” 她连连摇头,银丝般的头发散落肩头,脸上皱纹挤成一团,“此乃人为破运,对方不仅懂风水,更懂南宫家龙脉弱点,是有备而来,怨气深重。若想补救,需找到‘龙涎土’埋于柏根,再寻属龙女子冲喜,或可挽回些许气运。
但这龙涎土产于龙脉汇聚之地,千金难寻,属龙女子还需命格相合,否则只会适得其反。” 说罢,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,符纸泛黄陈旧,边缘卷曲,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图案:“此符能保三日平安,三日后需另想办法,切记,切记,北行可寻生机。”
南宫紫宸接过黄符,只觉入手冰凉,像是握着一块寒冰,符纸表面光滑,隐隐有光泽流动。他刚想追问龙涎土何处可寻,属龙女子又该去哪里找,老妪却已起身告辞,步履匆匆,枣木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。
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,空洞的眼眶对着紫宸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:“公子切记,向北寻,人丁旺;向南去,财帛亡。前路多险,好自为之,莫要被表象迷惑。” 话音未落,人已消失在晨雾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,连脚印都没留下,只有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檀香。
他将黄符贴在门楣上,符纸遇风微微飘动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转身对张伯说:“备些礼品,我要去拜访城西的玄通道长。” 玄通道长是本地有名的风水大师,据说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,曾准确预言过三年前的旱灾,或许能解开老妪话中玄机。此时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账簿上,那些亏损的数字红得刺眼,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,又像是在催促他尽快行动,每一刻都可能有新的灾祸降临。
路上,南宫紫宸看到街上百姓围着告示议论纷纷,三层外三层,水泄不通,还有人踮着脚往里张望。他挤进去一看,告示是官府张贴的,悬赏捉拿绸缎庄纵火犯,画像上的人脸有些眼熟,三角眼塌鼻梁,嘴角有颗黑痣,正是前几日绸缎庄新来的伙计,叫阿三,平时沉默寡言,干活却很勤快,没想到竟是纵火犯。他心中一动,让张伯记下画像特征,或许这纵火案与破财之事有关联,背后是同一伙人在操作,目的就是搞垮南宫家。
玄通道长的道观在城郊青云山上,青石板路蜿蜒而上,两旁松涛阵阵,空气中弥漫着松香,令人心旷神怡。见到南宫紫宸,道长抚须笑道,白胡子在阳光下泛着银光,道袍袖口绣着八卦图案:“南宫公子大驾光临,贫道已等候多时。
昨夜观天象,见紫薇星暗淡,旁有煞星环绕,便知江南有贵人遇劫。” 他引着紫宸来到观星台,台上铜鹤嘴里正吐出袅袅青烟,台前摆放着占星用的仪器:“公子可知,近日北斗星偏移,正应江南气运动荡,恐有大变故?”
“道长明鉴。” 南宫紫宸拱手行礼,青色长衫随着动作展开弧度,衣料上绣着暗纹的竹子图案隐约可见,“晚辈正是为此事而来,家祖坟柏树倾倒,根系朝南,近日家中接连破财,商铺、漕运皆出意外,损失惨重,不知如何破解?还望道长指点迷津。” 道长沉吟片刻,捻着胡须望向北方天空,眉头微蹙:“北斗属水,主财星。公子若信贫道,可往北行,那里有转机,或许能找到你要的答案,北方水气旺盛,可补你家气运之亏。”
两人正说着,小道童端着茶水匆匆跑来,发髻歪在一边,脸上还沾着墨汁,显然是刚在练字:“师父,山下有人送来礼盒,说是给南宫公子的,不让拆开看,只说是救命之物。”
紫宸接过礼盒,入手沉重,打开一看,里面铺着红绸,放着一撮湿润的黄土,散发着奇异的香气,像是混合了泥土与草木的芬芳,旁边还有一张字条,字迹娟秀清丽,笔画间带着风骨,不似男子所为:“三日后午时,卧龙山顶见。赠龙涎土,以解燃眉,非为祸,只为缘。” 他心中一动,这龙涎土来得正好,只是送礼之人究竟是谁?为何知道他需要这个?
他将龙涎土收好,用油纸小心包好放入怀中,贴身收藏。心中疑窦丛生,看向玄通道长:“道长可知‘阴阳眼’者何在?家祖父临终前曾提及,遇此劫难需寻阴阳眼相助,方能化解危机。” 道长摇头道:“此等奇人可遇不可求,身怀异能者多隐于市井,不以真面目示人。
不过公子玉佩有异象,乃通灵之物,或许能指引方向,关键时刻可滴血认主,开启灵智。” 紫宸低头看了看玉佩,八卦图案的红色已渐渐褪去,恢复了原本的温润色泽,触手生温,仿佛有生命一般。
回程途中,南宫紫宸在市集看到一个卖花女,竹篮里的牡丹开得比寻常牡丹大出许多,花色艳丽如霞,花瓣层层叠叠,引得不少人驻足购买。卖花女梳着双丫髻,约莫十六七岁,穿着粉色布裙,见他注视,露出两个梨涡,笑容甜美:“公子要买花吗?
这是用北地温泉水浇灌的,特别旺盛,能带来好运呢。我阿爹从北方带来的花种,全城只我一家有卖。” 北地?温泉水?他心中一动,买下所有牡丹,让张伯好生照料,放在书房,或许这北地真有线索,与老妪和道长说的北方转机不谋而合。
回到府中,还未坐稳,喝口茶的功夫,账房又报来坏消息。老账房跑得气喘吁吁,手里的账簿都在发抖,几乎要握不住:“公子,西域药材商突然毁约,说我们订购的百年人参被劫了,官府都立案了,可他们就是不肯退还预付款,说我们没买保险,那可是五万两白银啊!
还有城南的粮铺,粮仓昨夜被老鼠啃了个大洞,囤的新米都发霉了,损失了上千石粮食,这老鼠也邪门,只啃我们家的粮仓!” 南宫紫宸捏紧拳头,指节泛白,手背青筋暴起:“看来对方是铁了心要让南宫家破产,步步紧逼,不给我们喘息之机。” 他走到窗前,望着那盆北地牡丹,花瓣上还沾着露珠,晶莹剔透,忽然决定:“张伯,备马,挑选十名精锐护卫,我要亲自去趟北方,看看这转机究竟是什么。”
南宫紫宸带着龙涎土和玉佩踏上北行之路,晓行夜宿,不一日便到了黄河渡口。此时天降大雨,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水花,渡口行人寥寥,渡船都靠在岸边避雨,船夫们躲在棚下喝酒取暖。他正发愁如何过河,一位撑船的老婆婆突然出现,蓑衣斗笠遮去了大半面容,撑着乌篷船停靠岸边。
老婆婆皱纹如刀刻般深刻,声音沙哑却温和:“公子要过河?上来吧,老婆子载你一程,也算积德行善。” 他犹豫片刻上了船,船至江心,雨势渐停,老婆婆突然问:“公子可是在寻属龙女子?怀中玉佩与你有缘,却也与她有缘。”
他大惊失色,刚想追问缘由,老婆婆却化作一道青烟消失,船身剧烈摇晃起来,河水翻涌着拍向船舷,仿佛要将船吞噬。他紧紧抓住船舷,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究竟是何征兆?那神秘的老婆婆又是何人?为何知道他在寻属龙女子?这北行之路,难道从一开始就布满了玄机?
船身颠簸得愈发厉害,木板发出咯吱的呻吟,仿佛随时会散架。南宫紫宸低头一看,原本浑浊的黄河水竟变成了血色,无数冤魂在水中挣扎嘶吼,伸出惨白的手想要抓住船舷,指甲乌黑尖锐,口中发出凄厉的哀嚎。他想起玄通道长的话,危急关头咬破指尖,将鲜血滴在玉佩上。
八卦图案瞬间光芒大作,发出耀眼金光,如同一轮小太阳,驱散了血江幻象,冤魂惨叫着化为青烟消散。待江面恢复平静,浊浪滔天却不再诡异,撑船的已换成个青衣女子,正含笑望着他,长篙轻点,船身便稳如平地。
“公子别怕,小女子并非恶人。” 青衣女子撑着长篙,声音清脆如莺啼,在雨声中格外悦耳。她约莫二十岁年纪,青色衣裙上绣着暗纹的云纹,腰间挂着个小巧的罗盘,与他的样式相似却更精致。“我乃‘阴阳眼’传人林墨瑶,奉师命前来相助。
方才婆婆是我师父所化,为试探公子心性,若公子心术不正,此刻已坠入幻境。” 南宫紫宸这才稳住心神,打量着眼前女子,她眉目清秀,眼中仿佛藏着星辰大海,瞳孔深处偶尔闪过异样的光芒,身上带着淡淡的草药香,正是属龙之人,与老妪所言吻合。
船靠岸后,林墨瑶引着他来到一处破庙避雨,庙宇虽破旧,神像却依旧威严,泥塑的观音像布满蛛网却难掩慈悲。她取出干粮和水,递给他一块麦饼:“公子可知,南宫家的破财之灾,实为他人复仇之举?并非偶然,而是蓄谋已久。”
见紫宸疑惑地挑眉,她从行囊中取出一本泛黄的账簿,纸张脆薄,边角磨损严重,上面用小楷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文字:“二十年前,令祖父曾诬陷忠良,与贪官勾结,导致林家满门抄斩,唯有年幼的我被师父所救,隐居山林习得风水异术,伺机寻找真相。”
南宫紫宸震惊地看着账簿,上面的字迹确是祖父手笔,记录着当年如何伪造书信,如何买通狱卒篡改供词,如何将林御史的家产纳入囊中。他一时语塞,脸颊发烫,心中五味杂陈,良久才道:“祖辈过错,晚辈自当承担,绝无推诿之意。但为何要毁我家祖坟柏树?那柏树与林家冤案有何关联?为何不直接来找我报仇?”
林墨瑶叹了口气,眼中闪过伤痛,声音低沉:“那柏树吸收了你家先祖怨气百年,早已成精,枝干缠绕冤魂,若不除去,怨气外泄会伤及无辜百姓,我也是无奈之举。直接报仇只会让仇恨延续,我要的是真相大白。”
正在此时,破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,伴随着刀鞘碰撞的声响,越来越近。林墨瑶机警地拉着紫宸躲到神像后,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噤声,眼神紧张。只见几个黑衣人闯了进来,为首者蒙着脸,只露出一双眼睛,凶神恶煞,正是绸缎庄那个纵火的伙计阿三,他手中还握着一把匕首,寒光闪闪。
“那小子肯定往北方来了,师父说他要找龙涎土,找到他,夺了龙涎土,毁了玉佩,南宫家的气运就彻底完了!” 黑衣人说着,在庙里四处搜查,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他们狰狞的面容,投在墙上如恶鬼般扭曲。
待黑衣人走远,脚步声消失在雨幕中,林墨瑶才松了口气,从神像后走出,拍了拍身上的灰尘:“这些人是当年被你祖父迫害的其他家族后裔,他们恨屋及乌,被仇恨蒙蔽了双眼,想借风水之术彻底覆灭南宫家,报仇雪恨,手段越发极端。”
她指着紫宸怀中玉佩,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:“此乃‘镇魂佩’,本是我林家传家宝,能镇压邪祟,感知危险,是破解困局的关键,也是你祖父当年从林家抢走的宝物,今日物归原主,也该物尽其用了,它认主,所以才会对你示警。”
两人连夜赶路,林墨瑶凭借阴阳眼,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气场流动,哪些地方有煞气,哪些地方是吉地,都一目了然,避开了多处风水陷阱。行至一处山谷时,她突然停住脚步,指着前方云雾缭绕的谷底:“这里有龙气!而且很浓郁!是龙脉汇聚之地,龙涎土必产于此!”
南宫紫宸取出罗盘,指针果然疯狂转动后指向山谷深处,盘面隐隐发烫,仿佛被龙气所感应。两人循迹而去,拨开茂密的灌木丛,发现谷底竟有一处温泉,泉水泛着奇异的蓝光,热气氤氲,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,水面上漂浮着晶莹的气泡。
“这就是龙涎土的源头。” 林墨瑶掬起泉水,水珠在她掌心泛着蓝光,映得她眼眸发亮,“温泉水蕴含龙气,滋养大地,底下必藏龙涎土。将龙涎土埋于此地净化三日,吸收龙气,再引温泉水浇灌祖坟柏树,或许能逆转破财之局,化解怨气。” 南宫紫宸刚要取出龙涎土准备净化,山谷突然剧烈震动起来,头顶传来轰隆声响,无数巨石从山顶滚落,砸在地上发出巨响,仿佛要将他们困在谷底,断绝出路,碎石飞溅,擦着耳边飞过。
他拉着林墨瑶躲到一块巨石后,避开滚落的石块,看着滚落的巨石在谷底摆出困阵,每块石头都落在特定方位,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,将温泉围在中央。不禁皱眉:“对方竟追来了,还懂困龙阵,看来是有备而来,想将我们困死在这里。” 林墨瑶却指着天空,声音带着惊喜:“快看!天象变了!时机到了!” 只见北斗星与南斗星同时亮起,星光如瀑布般落入温泉,泉水瞬间沸腾起来,咕嘟咕嘟冒泡,散发出浓郁的灵气,雾气中隐约有龙影游动,发出低沉的龙吟。
南宫紫宸趁机将龙涎土投入温泉,泉水立刻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,与星光相接,形成天地相连的奇观。他只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,与玉佩的温度相呼应,怀中玉佩再次发烫,这一次,八卦图案清晰地显现出祖坟的方位,连周围的地形、煞气的流向都清晰可见,如同亲眼所见。
“我们得尽快赶回江南,三日之期快到了,老妪的黄符快失效了!” 他拉起林墨瑶,望着渐渐平息的山谷,“时辰不多了,再晚就来不及了,困龙阵已破,他们很快会再追来。”
回程路上,他们快马加鞭,日夜兼程,不敢有丝毫停歇。林墨瑶沿途指点,避开了黑衣人设下的重重阻碍,有次甚至差点踏入瘴气弥漫的沼泽,幸亏她及时发现气场异常,那片沼泽上空盘旋着黑色煞气,才绕道而行。
行至江南地界时,遇到前来接应的张伯,他面色焦急,见到紫宸如同见到救星,勒住马缰绳急声道:“公子,你可回来了!家中又出事了!老夫人突然腹痛不止,请了多少大夫都没用,说是中了邪,已经昏迷一天了,府里上下都急坏了!”
南宫紫宸心中一紧,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府邸,马鞭挥得啪啪作响。只见内院灯火通明,药味弥漫,丫鬟仆役们忙前忙后,神色慌张。母亲躺在床上痛苦呻吟,面色惨白如纸,嘴唇干裂起皮,额头滚烫。
林墨瑶上前搭脉,又看了看房间布局,目光扫过房梁,眉头紧锁:“房梁上有东西,是巫蛊之术,有人想用老夫人逼你现身。” 家丁搬来梯子,果然在房梁上找到一个扎满银针的布偶,布偶心口写着老夫人的生辰八字,正是按照夫人模样所制,针针都扎在要害穴位,布偶身上还沾着几根头发。
“好狠毒的手段。” 紫宸将布偶狠狠摔在地上,用脚碾踩,布偶被踩得稀烂,“竟对老夫人下手!连妇孺都不放过!” 转头看向林墨瑶,眼中满是焦急:“墨瑶,可有解救之法?” 林墨瑶取出一张符纸,口中念念有词,咒语晦涩难懂,然后点燃符纸绕着夫人病床走了三圈,灰烬落在地上形成奇异图案,如同一道屏障:“无妨,只是些下三滥的巫蛊之术,伤不了根本,邪气已散。
不过这也说明,对方已经急了,知道我们要回去补救,想乱我们心神,拖延时间。” 话音刚落,夫人呻吟渐止,缓缓睁开了眼睛,气色渐渐好转,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。
安顿好母亲,喂她服下安神汤药,看着她沉沉睡去,南宫紫宸才松了口气,立刻带着林墨瑶前往祖坟。此时距柏树倾倒已过六日,按风水之说,七日之内若不补救,气运将彻底断绝,再无回天之力,届时南宫家将万劫不复。来到卧龙山,只见祖坟周围阴风阵阵,与往日截然不同,空气阴冷刺骨,连草木都显得枯黄,与山外的生机勃勃格格不入。
林墨瑶脸色凝重,从怀中取出罗盘,指针疯狂转动:“不好,他们布了七煞阵!这是要赶尽杀绝!” 果然,七根桃木钉深深钉入地下,形成北斗七星之状,钉身缠着黑色符咒,散发着黑色邪气,如毒蛇般盘踞在龙脉之上。
“难怪龙脉受损如此严重。” 林墨瑶咬破指尖,将血滴在桃木钉上,血液遇到桃木钉立刻冒起黑烟,发出滋滋声响,符咒瞬间化为灰烬,“此阵能吸收龙脉灵气,七煞齐聚,凶性极大,再加上柏树倾倒,简直是要断了你家根脉,让南宫家永世不得翻身,连祖坟都不得安宁。”
南宫紫宸取出罗盘,按照玄通道长所授之法,口中念着解煞口诀,手指捏着法诀,开始破解阵法,每拔出一根桃木钉,地面就震动一下,阴风也随之减弱一分,空气中的阴冷感渐渐消退。
最后一根桃木钉拔出时,天空突然电闪雷鸣,狂风大作,倾盆大雨骤然而至,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生疼。倒下的柏树竟在风雨中缓缓直立起来,根系发出咯吱声响,像是骨骼复位,重新扎入泥土,断口处渗出汁液,如同伤口愈合。
南宫紫宸连忙将净化后的龙涎土撒在根部,又将带来的温泉水浇在根部,奇迹发生了,柏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,嫩绿的叶片舒展开来,枯萎的枝叶渐渐返青,原本朝南的主根也在雨水冲刷下,缓缓转向朝北,根尖朝着北方生长,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引导。
“根朝北,预示添新丁。” 林墨瑶抹去脸上的雨水,露出笑容,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,“看来南宫家要双喜临门了,不仅破财之灾化解,还会有喜事降临,这是龙脉恢复的征兆。” 话音刚落,远处传来锣鼓声,张伯冒着大雨气喘吁吁跑来,蓑衣都湿透了,脸上却满是喜色:“公子,好消息!江南漕运的商船被渔民救起,货物无损,只是船身受损,正在修复;西市绸缎庄的纵火犯被官府抓获,供出了幕后主使,是当年被陷害的李御史之子,他已尽数招供,还了林家清白!”
南宫紫宸望着重焕生机的柏树,雨水冲刷后的枝叶更显青翠,水珠顺着叶片滴落,折射着微光。又看了看身旁的林墨瑶,她的青衣被雨水打湿,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身形,却难掩清丽脱俗。忽然明白了祖父的深意,或许祖父早已知道今日劫难,也知道林家有后人在世,留下寻找阴阳眼的嘱托,是希望能弥补过错。
他拱手行礼,雨水顺着脸颊滑落,语气真诚:“多谢姑娘相助,大恩不言谢。不知姑娘日后有何打算?若无处可去,南宫府随时欢迎,我定会为林家洗刷冤屈,归还家产。” 林墨瑶脸颊微红,避开他的目光,声音细若蚊蚋:“我师父说,我与公子有三世姻缘,若公子不弃…… 愿以身相许,共守南宫家宅,也守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。”
话未说完,远处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,穿透雨幕清晰可闻,清脆而有力量。家丁冒着大雨飞奔而来,脸上满是喜色,跑得连鞋子都掉了一只:“公子,大喜!夫人生了个小少爷!母子平安!是个大胖小子!” 南宫紫宸又惊又喜,愣在原地,随即露出笑容,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。抬头望向天空,只见乌云散去,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祖坟上,形成一道彩虹,碑石上的先祖名讳仿佛都清晰了许多,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,带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,沁人心脾。
那些黑衣人见阴谋败露,又逢天降异象,柏树重生,知道大势已去,再无回天之力,纷纷放下武器束手就擒。为首者摘下蒙面巾,竟是个面色憔悴的中年男子,两鬓斑白,眼中布满血丝,正是李御史之子。
他望着南宫紫宸,眼中充满复杂的情绪,有不甘也有释然:“我本想复仇,为枉死的父亲报仇,却没想到你能逆转乾坤,还能正视祖辈过错,还我等清白。今日之事,就此了结吧,再多杀戮也换不回亲人性命,冤冤相报何时了。” 紫宸叹了口气,语气诚恳:“祖辈恩怨,不应累及后人,若有需要南宫家之处,尽管开口,我定会尽力补偿,助你们重建家园。”
风波过后,南宫家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荣,破财的生意都重新有了起色,甚至比之前更加兴旺,江南漕运畅通无阻,绸缎庄也重新开张,顾客盈门。三个月后,南宫紫宸与林墨瑶举行大婚,婚礼办得热闹非凡,江南名流都来道贺,场面盛大。婚礼当天,祖坟那株柏树竟开出了白色的花朵,香气弥漫整个山谷,还结出了从未有过的柏子,圆润饱满。玄通道长前来道贺,抚须笑道:“柏实千年,子孙绵延,南宫家这是要兴旺发达了,此乃善有善报,人心正则气运盛啊。”
一场因祖坟柏树倾倒引发的风波,让南宫紫宸经历了从家财受损到逢凶化吉的惊险转折,也让他结识了命中注定的林墨瑶,揭开了祖辈尘封的恩怨。风水之说看似玄妙莫测,实则暗藏天地运行的规律与人心善恶的映照,气脉流转正如人心向背,邪不压正乃是千古不变的真理。南宫家能逆转乾坤,重焕生机,不仅依靠精妙的风水补救之术,更因紫宸敢于承担祖辈过错的担当与善良本性,以真诚化解仇恨,赢得了人心与天道的双重眷顾。
柏树朝北,添丁之喜;人心向善,福运自来。这个故事告诉我们,无论面对何种困境与冤仇,只要坚守本心,勇于担当,以善待人,广结善缘,终能逢凶化吉,转危为安,将危机化为转机。而那些试图靠邪术害人、沉溺仇恨无法自拔者,终究会被仇恨吞噬,自食恶果,被怨气反噬。南宫家的故事,也如那株重焕生机的古柏,在岁月长河中静静诉说着善恶有报、因果循环的永恒真谛,警示后人要心怀善念,多行正道,方能基业长青,福泽绵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