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晒了院子九宫格照片后,竟悔到锁门不敢见人

147小编 171 2025-09-02

清晨五点半,我蹲在院角的青石板上给绣球花浇水。晨露顺着花瓣滚进陶土花盆的缝隙,连带着沾湿了我浅蓝布衫的袖口。老周端着搪瓷缸从厨房出来,茉莉花茶的香气先飘了过来:“又跟这些花花草草较劲呢?梅干菜该收了,日头一毒该蔫巴了。”

我直起腰捶了捶酸沉的后腰,目光扫过爬满蔷薇的竹篱笆。篱笆外是连绵青山,篱笆内却像被施了魔法——左边菜畦齐整,番茄苗顶着两朵鹅黄小花,嫩得能掐出水;右边旧木板搭的花架上,紫藤花串垂下来,在青石板上织出淡紫色的网。竹椅上搭着老周的粗布围裙,晾衣绳上飘着我刚洗的蓝印花布,风一吹,布角就和紫藤花碰出细碎的响。

“今儿这院子多精神。”老周把茶缸往石桌上一放,茶盖“咔嗒”扣紧,“要不拍九宫格发朋友圈?上次你发月季那组,你城里那帮姐妹夸得我耳朵起茧。”

我低头拨弄绣球枝桠,嘴角先弯了。其实我本不想发——上个月晒梅干菜的照片,表妹在评论区阴阳怪气:“姐现在当隐士了?也不喊我们去玩。”可老周说得对,这院子是我们从城里搬来后最宝贝的家当。去年春天刚接手这老房子时,院里只有半亩荒草,现在倒成了能装下四季的宝盒。

我翻出手机,先拍全景:青瓦白墙的老屋,屋檐下两串红辣椒晃着,篱笆上的蔷薇开得正艳。第二张是菜畦,刚摘的黄瓜沾着泥,旁边搁着缺了口的粗陶碗。第三张是石桌,新摘的樱桃红得像要滴血。剩下六张拍细节:紫藤花串、绣球花簇、晾衣绳上的蓝印花布、老周种的薄荷、我养的芦花鸡,还有石桌上那本翻到《瓦尔登湖》的旧书。

配文想了半天,最后敲下:“从前总羡慕别人有院子,现在才懂,向往的生活不在远方,在每天能看见花开花落的清晨。”

发出去时,手机屏幕亮得刺眼。老周凑过来看,拍着大腿笑:“瞧你这小得意样儿,下午准能收二十个赞。”

他说得准。中午手机提示音就没断过。大学室友小芸留言:“姐你这院子比我公司顶楼的花园高级多了!”高中同学阿敏发跪拜表情:“求地址,周末带娃来蹭饭!”连老家表弟都发消息:“姨夫说你们村有古树,下周带摄影组来拍素材,方便不?”

我盯着“方便不”三个字,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,回了“好呀”。老周剥着毛豆头也不抬:“都是熟人,来就来呗,正好让他们尝尝你腌的酸豆角。”

那天下了点小雨,我们在堂屋烤火。老周翻出压箱底的黄酒,我切了盘自家晒的红薯干。阿敏带俩孩子来的时候,小丫头举着手机跑前跑后:“妈妈你看,这花能当背景板吗?”阿敏笑着应:“能能能,你阿姨的院子就是好看。”表弟的摄影组更热闹,三脚架支在紫藤花架下,有人举反光板,有人喊我:“站石桌旁拿本书,自然点。”

我站在石桌前,手捧那本《瓦尔登湖》,阳光透过紫藤花串落在书页上。镜头闪过的瞬间,我忽然想起搬来那天——我们扛着铺盖卷站在老屋门口,墙皮脱落处露出斑驳的砖,院里荒草齐腰高。老周蹲在地上拔草,我蹲旁边哭:“这破院子能住人吗?”现在倒成了别人眼里的“诗和远方”。

麻烦是从第三天开始的。

那天我去镇上买种子,回来时院门口停着辆银色轿车。车旁站个穿连衣裙的姑娘,举着手机拍院子。见我走近,她转身笑:“姐姐,我在朋友圈看到你院子,能拍两张吗?就当记录美好。”

我愣了愣,点头应下。她拍完要走,又回头:“姐姐,你这是XX村37号吧?我朋友也想来看看。”

我这才想起,配文里写了“隐居在XX村的老院子”。那晚老周翻来覆去睡不着:“要不把定位删了?”

“没事,都是熟人。”我裹着被子往他怀里钻,“再说咱又没做亏心事。”

可“熟人”的范围像滚雪球。接下来一周,每天都有陌生人来:举自拍杆的大学生要拍“治愈系vlog”,拎保温桶的阿姨说“看你朋友圈的梅干菜扣肉香,来讨菜谱”,最离谱的是戴眼镜的小伙子,站篱笆外喊:“能让我进去拍汉服照吗?我给钱!”

老周开始烦躁。他从前在城里当工程师,下了班就窝书房看图纸,最厌热闹。现在他的紫藤花架成了网红打卡点,每天十点到三点,院里人来人往,快门声、笑声、孩子哭闹声混作一团。那天他正蹲菜畦边给番茄苗搭架子,有姑娘举手机凑过来:“叔叔,您别动,拍您劳作的样子特别有生活气息。”

老周的锄头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他直起腰,脸涨得通红:“姑娘,我这是干活,不是给你们表演的!”

姑娘愣了愣笑:“叔叔别生气,我就是想记录真实的乡村生活。”

“真实的乡村生活?”老周扯了扯沾泥的裤腿,“是我凌晨四点起来浇菜,是被蚊子咬得满腿包,是为省电费舍不得开电扇——不是你们举手机拍两小时,发个朋友圈就走的!”

傍晚我们坐在院门口老槐树下。老周抽着旱烟,火星子在暮色里明灭:“咱当初搬出来不就图个清净?现在倒比城里挤地铁还闹。”

我望着院里东倒西歪的花盆——被拍照的姑娘碰倒的;晾衣绳上的蓝印花布刮到地上沾了泥;那只芦花鸡缩在墙角,平时总扑棱着翅膀追人,现在见了生人就躲。

更难受的是,来访者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感受。有网红举着手机闯进来,我拦着说“我们想休息”,她把手机往我面前一凑:“你看,我粉丝就爱看你这院子,你一拦我今天流量就没了。”

还有天中午,我在厨房煮梅干菜扣肉。锅铲刚碰热油,院里突然响起一片快门声。我探头看,七八个人挤在菜畦边拍番茄苗。有个小孩跑得太快,一脚踩在刚结的黄瓜上,绿生生的黄瓜“咔”地断成两截。

“妈妈,那个黄瓜能吃吗?”小孩拽着妈妈衣角。

“不能,那是别人家的。”妈妈敷衍着,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。

我捏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,眼泪“啪嗒啪嗒”掉在围裙上。老周走过来搂住我:“要不咱把院子围起来?”

“围起来?”我抽噎着,“那还叫院子吗?”

那晚我翻出朋友圈那条动态。九宫格里的院子还带着清晨的露水,配文是“向往的生活”。现在再看,那些被拍得精致的花花草草,被滤镜美化的石桌竹椅,原来都是别人眼里的“素材”,不是我们日子里的“温度”。

我删掉了那条动态。老周坐在旁边,摸出烟盒又放下:“早该删了。咱过自己的日子,又不是给别人看的戏台子。”

第二天,我在院门口挂了块木牌,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“闲人免进”。老周笑着戳我手背:“你这字,倒比那些网红的滤镜实在。”

现在院子又恢复了清净。我依旧早起浇水,老周依旧蹲菜畦边搭架子。只是我不再拍九宫格,不再发“向往的生活”——真正的向往,是清晨能听见鸟叫,是傍晚和老周一起收菜,是下雨时窝堂屋烤火,是不用对着镜头“表演”生活。

那天路过村头小卖部,听见几个老太太聊天:“听说37号院子不让进啦?”“可不,人家过自己的日子呢,咱凑什么热闹。”

我拎着刚买的种子往家走,风里飘来紫藤花的香气。老周在院里喊:“回来啦?我刚摘了黄瓜,洗了直接吃!”

阳光透过篱笆的缝隙落下来,在地上织出一片金色的网。这一次,网里只有我和老周,还有满院子的花开花落,安静得能听见风穿过紫藤花串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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