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杭州杀妻案”房子变“凶宅”,看看法律怎么说
109 2025-09-09
民国三十七年冬,上海。这鬼天气,冷风能钻进骨头缝里。我那破道观,就剩西墙根底下半间偏殿能挡点风,头顶的瓦片稀稀拉拉,抬头就能瞅见灰蒙蒙的天。香火?早八百年就断了。怀里揣着师父传下来的《清微符箓秘要》,书角都磨圆了。还有那方铜印,叫“天心五雷正法印”,冰凉冰凉的,贴着心口放着,算是个念想。师父咽气前,总叨叨“末法了……气数尽了……”,那会儿年轻,不懂,现在算是明白了。画张最简单的“净宅符”,都得凝神静气老半天,那笔尖上的劲儿,跟八十岁老头爬坡似的,喘的厉害。黄裱纸薄得像层窗户纸,生怕一口气给吹破了。日子?熬着呗,靠给街坊看看屋角朝向、谁家孩子夜啼惊着了,换几个铜板,买点掺了麸皮的糙米糊口。这年头,信这个的,也越来越少了。
头回觉出不对劲,是腊月里。百乐门后巷一个姓陈的小开家托人捎信,说他儿子快不行了,瞅着邪性。他老娘塞给我两个梆硬的杂面馍馍。进了他那小公馆,一股子甜得发腻的香水味,可那味儿底下,像藏着点什么……一丝丝,若有若无,像是死老鼠闷在墙角的馊味儿,被那香水硬盖着。
心里咯噔一下。干我们这行,鼻子有时候比眼睛灵。寻常人沾了女色,顶多是虚,他那脸色,印堂发青,眼窝深陷,青里透着灰败,这是**沾了阴毒**!不是寻常毛病。我摸出怀里祖传的紫檀罗盘,这玩意儿平时轻易不动,是定风水、辨阴阳的老物件,包浆都透着岁月的温润。指肚刚搭上盘面,那磁针“嗡”地一震,接着就疯了似的乱抖,针尖死命戳向他卧房的方向,抖得盘面都嗡嗡响!
这阵仗,我入行这些年也没见过几次。盘都稳不住,屋里的东西,凶得没边了!头皮有点发麻。
推开卧室门,那混合的怪味更冲鼻子。被褥乱糟糟的,枕头底下,赫然压着一块水红色的丝帕,绣着并蒂莲,香得熏人,可帕子边角上,却沁着一圈不明显的暗渍,手指头一碰,冰凉刺骨,像摸着一块冻肉。
“画皮妖的‘引魂帕’!” 这念头像冰锥子扎进脑子里。这玩意儿是妖物勾魂的引子,吸饱了阳气,就能化出皮囊害人!不是传说,是真撞上了!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没工夫多想。咬破右手中指指尖,一股子铁锈味儿在嘴里漫开。指尖血混着劣质的、掺了水的朱砂,在那薄脆的黄裱纸上急急走笔,画的是“破秽除阴符”。这笔下去,感觉指尖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“气”,像被那破纸贪婪地吸走,手腕沉甸甸的。最后一笔点下符胆,啪地一声,狠狠拍在那冰凉的丝帕上!
“滋啦——!”
一股子黑烟猛地腾起,带着皮肉烧焦的恶臭,瞬间弥漫开来。紧接着,一个尖利得能刺穿耳膜的女人笑声,毫无征兆地在空屋子里炸响!像用指甲在刮玻璃,带着回音,震得人脑仁疼!窗户没开,窗帘却“呼啦”一下卷了起来,梳妆台上的玻璃瓶“噼里啪啦”摔了一地!
一道猩红的影子,像从墙里渗出来的血,猛地朝我扑来!那十根手指头,乌黑尖长,闪着不祥的光,直直掏向我的心窝!那张脸……美,美得妖异,像年画上活生生抠下来的,没有一丝活气!
“糟!” 心里一沉。这纸符,这破朱砂,顶不住这妖物的煞气!师父留下的桃木剑就在手边。顾不上心疼了!脚踏七星罡步,口里急急念诵《净天地神咒》,丹田里那点可怜巴巴、平时攒着保命的真炁,像挤牙膏似的,拼命往剑身里灌。剑尖总算泛起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的白芒,带着点微弱的、几乎听不见的噼啪声,斜着刺向那妖影的肩膀。
剑尖传来的感觉,又滑又冷,像刺进了一块冻透了的猪油。那妖影发出一声绝对不是人能发出的凄厉惨嚎,猛地炸开!腥臭的黑水溅了一地,中间就剩下一张薄薄的、画着美人脸的人皮!
陈小开“哇”地呕出几大口黑血,人倒是喘上气了,可那眼神空荡荡的,魂儿像是被抽走了一大半。我呢?胸口像被大石碾过,闷得喘不上气,眼前阵阵发黑,耳朵里还嗡嗡响着那笑声。低头一看,桃木剑身上,赫然多了一道细细的裂纹。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。看着陈老太太千恩万谢塞过来的那几个铜板,再看看地上那滩污秽和裂了缝的剑,嘴里全是苦味儿。这世道,撞上一次真家伙,就差点把命搭进去,往后……不敢想。
这事儿过了没几天,老鬼七——闸北开香烛铺的老油子——托人带了个口信,慌慌张张的:“林道长,快!十六铺码头!出大事了!十几个苦力……疯了!见人就打!枪都打不倒!”
赶到码头,那场面……巡捕的哨子声、人群的哭喊尖叫混成一片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儿,混着烂泥塘沤久了的**死腥气**,直往人脑门里钻!十几个扛大包的汉子,眼珠子通红,像疯牛一样,力大无穷,拳头砸在人身上砰砰响,巡捕的枪打在他们身上,就冒个血花,人跟没事儿似的!
掏出罗盘,那磁针已经不是转了,是**狂抖**!像抽筋一样,几乎要从天池里蹦出来!那股子死腥气的源头,在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废弃缆绳下面。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。扒开湿漉漉、散发霉味的烂麻绳……
头皮“嗡”地一下炸开了!
一滩暗红色、粘稠得像熬化了的糖稀的东西,在……**蠕动**!上面还斜插着三根刻满了扭曲怪异符文的骨头,不知道是什么兽的,腥臭冲天!泥沼边缘,隐约能看到灰白色的……像是骨头渣子的东西在沉浮。
“‘血泥沼’!还钉了‘聚阴骨’!”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。这是有人故意引动地下的东西!万人坑的积年老怨被勾出来了!活人沾上这怨气污染的地气,轻则发疯,重则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!那些苦力……就是摆在案板上的肉!一股怒火混着冰冷的恐惧攫住了我。
怀里就剩最后三张“镇煞安魂符”了,压箱底的保命玩意儿。看着那些还在疯狂攻击、随时可能冲进人群的苦力,牙一咬,心一横!刚结痂的中指又狠狠咬破!精血混着朱砂,点在符胆上。这笔下去,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都被那符纸狠狠拽走了一大块,眼前都有点发花。脚踏七星罡步(脚步沉得像灌了铅),嘴里念咒的声音都哑了:“天地自然,秽气分散……洞中玄虚,晃朗太元……”
三张符,带着我心头血的微光,像离弦的箭,射向那翻腾的泥沼中心和两个煞气最冲的方位!
“咄!”
符纸“轰”地燃起幽蓝色的火焰!那暗红的泥沼像是被泼了滚油,剧烈地翻腾起来!一股无形的、冰冷粘腻的巨力猛地撞进我的脑子!无数凄厉绝望的哭嚎、嘶喊、临死的咒骂,还有金铁交击、子弹呼啸的幻音,疯狂地冲击着我的意识!像有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,在撕扯我的五脏六腑!丹田里那点可怜的真炁瞬间被抽干,眼前金星乱冒,耳朵里全是轰鸣,喉咙口一股腥甜涌上来,又被我死死咽下。全靠把桃木剑狠狠插进泥沼边缘的烂泥里,才勉强撑住没倒下。剑身传来剧烈的震动,像要挣脱我的手飞出去。
时间像是停滞了。那翻腾的泥沼终于不甘心地慢慢平息下去,刺鼻的腥臭也淡了不少。发狂的工人们像被抽掉了骨头,软软地瘫倒在地,眼神空洞迷茫。我拄着剑,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肺像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,冷汗把里衣全浸透了,眼前一阵阵发黑,腿肚子直打颤。就在这时,眼角余光瞥见人群边上,一个穿着蓝布学生裙、短发齐耳的姑娘,手里的小本子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正瞪大眼睛,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,脸色煞白。她就是沈墨兰。
后面的事……邪乎得一件接一件,像有人故意把盖子掀开了。囤西药发国难财的黑心商人,一家子一夜之间成了皮包骨头的干尸,屋里残留着甜腻腻的怪香。给城防司令部运军粮的大仓库,半夜烧得通天红,火邪门得水泼不灭,灭了后,灰烬里扒拉出几个碗口大、深深陷进夯土地里的焦黑爪印,空气里是刺鼻的硫磺味儿,像刚放过炮仗。
我和沈墨兰都觉得这背后有股邪气串着。老鬼七缩在他闸北的香烛铺里,烟雾缭绕,眯缝着眼,吧嗒着旱烟锅子:“林道长,这水,浑得能淹死龙王!那新冒头的‘救世互助会’,专盯着有钱人‘募捐’,手伸得老长。码头那档子事用的招儿,透着股南洋那边的邪性。租界里,新近来了几个行踪鬼祟的‘南洋客’,跟那互助会,走得可近乎了……”
沈墨兰查得更深。几天后,她顶着俩黑眼圈找到我,递过来几张文件影印件,手指头因为激动有点抖:“你看!被烧的那个军粮仓库,还有陈小开家那洋行,账面上八竿子打不着,可都给那个‘救世互助会’捐过一大笔钱!数额大得吓人!而且……互助会背后站着的,是**郑啸天将军**!”
郑啸天?报纸上常夸的“儒将”,治军严明,爱民如子?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,猛地沉下去。如果真是他……这潭浑水底下,藏着的东西能把天都捅个窟窿!
更让人心里发毛的是,没过两天,一个穿着笔挺黄呢子军装、马靴锃亮的副官,居然带着两个兵,找到了我这四处漏风的破道观!他身后一个兵捧着个不大的紫铜匣子。
“林道长,郑将军听闻您道法精深,近来为维护地方安宁,屡次出手降服邪祟,劳苦功高。将军心系百姓,亦深恶此等怪力乱神之事扰乱治安。特命卑职送上一点微薄心意,寥表谢忱。”副官声音洪亮,字正腔圆,双手把匣子和一张烫金的名片递过来,“将军言道:邪不胜正,望道长保重身体。若遇棘手难缠之事,可持此名刺到司令部寻卑职,将军定当尽力提供便利。”
打开那沉甸甸的紫铜匣子,里面是**一整块**色泽纯正、隐隐流动着温润宝光的**辰州朱砂**!旁边还有一小袋雪白晶莹的上等粳米!这两样东西,在这米比金贵的年月,简直是无价之宝!尤其是那朱砂,正是我画符时梦寐以求的极品,能增符箓三成威力!
手指抚摸着那冰凉润泽、蕴含着纯净土石之炁的辰砂,心里头却像打翻了五味瓶。一丝狂喜刚冒头,就被更深的警惕死死压住。老鬼七的消息,沈墨兰查到的账目,再加上这重得吓死人的“善意”……太巧了!巧得像戏台子上精心排好的折子戏!
“郑啸天……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?是真想借我的手除魔?还是……把我当把枪使?或者……他本身就是那藏在最深处的魔头?” 这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子。看着那张烫金的名片,感觉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。这世道,人心比那画皮妖的脸,更难看透。一股比面对任何妖魔鬼怪都更深的寒意,悄无声息地裹住了全身。这盘棋,下得太大,我这颗小小的棋子,似乎已经被牢牢摁在了棋盘上,由不得自己了。
郑啸天送来的辰州朱砂和上等粳米,像两块烧红的烙铁,烫手,却又散发着致命的诱惑。我将紫铜匣子藏在神龛后最隐蔽的角落,仿佛藏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。那张烫金的名片,则被我夹在《清微符箓秘要》的书页里,每次翻动,都像被针扎一下。
第一幕:乱世魔影起(续)
沈墨兰来找我的频率高了起来。她不再仅仅带着冰冷的文件和逻辑,那双清澈的眼睛里,多了几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。码头上那幽蓝的火焰、空气中无形的巨力、以及我拄着剑几乎虚脱的模样,显然深深烙印在她心里。
“林师叔,”她改了称呼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,“又出事了。法租界,囤积盘尼西林发国难财的‘仁济药行’老板钱四海一家,昨夜全死了。”
“怎么死的?”我心头一沉,又是“干尸”?那种甜腻的怪香?
“不,这次不一样。”沈墨兰摇头,脸色苍白,“是…皮包骨头,像是被什么东西把血肉精气吸干了,但皮肤却异常紧绷,还透着一种诡异的粉红色。屋里…没有打斗痕迹,只有一股很浓的…檀香味,混合着…一种说不出的腥甜。”
檀香味? 这细节像根刺,扎进了我的思绪。画皮妖喜香,但檀香多是供奉所用…
“还有,”她顿了顿,眼神锐利起来,“巡捕房封锁了现场,但我托人打听到,钱四海死前一周,曾向‘救世互助会’捐赠过一笔巨款,名义是‘购买战时救急药品’。”
又是“救世互助会”!这名字像一张无形的蛛网,将一桩桩血案悄然串联。
“带我去现场外围看看。”我沉声道。光听描述,难以断定是何种邪祟。末法时代,魑魅魍魉也学会了隐藏行迹。
法租界边缘,钱家的小洋楼被黄条封锁。隔着一条街,都能感觉到那股异常的“静”。不是无人声的静,而是…生气断绝的死寂。我取出罗盘,磁针微微颤动,指向洋楼,但并非剧烈的狂抖,而是带着一种…粘稠的迟滞感,仿佛指针在浓稠的油脂里转动。空气中,果然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檀香,但在这香气之下,我捕捉到了一丝极淡、却令人作呕的腥甜,如同腐败的蜜糖混合着铁锈。
“不是画皮妖。”我低声对沈墨兰说,“画皮妖的阴毒是外显的,像冰锥刺骨。这个…像是从内里腐烂,把生气当成了养料吸食。像是一种…邪祭的残留。”
“邪祭?”沈墨兰眉头紧锁,“用人命当祭品?”
“恐怕是。而且,用檀香掩盖血腥邪气,手段更隐蔽,也更…专业。”我心头发冷。对手不仅凶残,而且心思缜密。
就在这时,一个巡捕粗暴地驱赶着围观人群,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被推搡着跌倒在地,怀里掉出个脏兮兮的破碗。老乞丐慌忙去捡,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:“菩萨…菩萨吃人了…香…真香…”
周围人哄笑,只当是疯话。但我心头猛地一跳!菩萨吃人?香? 这疯言疯语,却像一道闪电,瞬间照亮了某种可怕的联想!南洋邪术中,确实有供奉邪灵伪饰神佛,以生魂精血为祭的秘法!檀香,正是常见的掩体!
我强压下翻涌的思绪,拉着沈墨兰迅速离开。这滩浑水,比我想象的还要深、还要黑。
没过两天,闸北老鬼七的香烛铺里,烟雾缭绕得几乎看不清人。老鬼七那张皱巴巴的脸在烟雾后显得更加阴郁。
“林道长,”他吧嗒着旱烟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后怕,“码头那事儿…有眉目了。那几个‘南洋客’,落脚在公共租界西区一栋废弃的教堂里。那地方,邪性!附近野狗都不敢靠近,半夜常有怪声,像…像很多人在哭,又像在笑。”
“还有,”他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恐惧,“我手下一个小瘪三,想摸进去看看有没有油水,第二天被人发现躺在弄堂口…人倒是活着,但魂儿好像没了,眼珠子直勾勾的,嘴里只会念叨‘红眼睛…红眼睛…’。”
南洋邪术师!废弃教堂! 线索终于指向了具体的巢穴。
“另外,”老鬼七吐出一口浓烟,“那个‘救世互助会’,最近动作很大。表面上搞赈济,施粥放粮,收买人心。但暗地里,他们在大量收购一些…奇怪的东西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
“陈年的棺木钉、战场旧址挖出来的带血土块、还有…刚死不久的猫狗尸体,特别是黑猫。”老鬼七的声音带着寒意,“这些东西,正经人谁会收?还出高价!我看,他们是在收集‘煞材’!”
收集煞材!这印证了我的猜测——对方在蓄积怨气、死气、煞气!为了那个尚未可知的庞大仪式!
就在这时,铺子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和刺耳的哨声。一个报童惊恐的声音穿透烟雾:“号外!号外!东郊‘永丰’军粮大仓库!昨夜大火!烧光了!邪门!水浇不灭!”
我和沈墨兰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。永丰仓库!那是给城防司令部运粮的关键节点!
我们赶到东郊时,大火已被扑灭,但现场依旧浓烟滚滚,焦糊味刺鼻。偌大的仓库只剩下扭曲焦黑的钢架和满地灰烬。巡捕和消防队束手无策地站在外围,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,像刚炸过几百斤炮仗。几个消防员正从灰烬里往外扒拉着什么,突然发出一声惊呼。我们挤过去一看,只见在仓库中央,原本是夯土地面的地方,赫然有几个碗口大小、深陷下去的焦黑印记!边缘光滑,深达数寸,绝不像是火烧或重物坠落能形成的!更诡异的是,印记周围的灰烬呈现出一种放射状的灼烧纹路。
“爪印…”我蹲下身,手指在印记边缘丈量,一股残留的、灼热而暴戾的气息顺着指尖传来,带着硫磺的腥臭,冲击着我的感知。这绝非人间凡火!“是火行妖物!或者…被召唤来的邪魔!”我声音干涩。对方的手段越来越肆无忌惮,目标直指维系城市命脉的战略物资!这已经不仅仅是敛财害命,而是在动摇根基,制造更大的混乱和绝望!
沈墨兰脸色煞白,她蹲在另一个爪印旁,小心地用镊子夹起一小撮印记边缘的焦土,放进一个玻璃瓶。“硫磺残留浓度异常高…还有…一种未知的有机化合物残留…像是…某种强效助燃剂?”她喃喃自语,科学逻辑在超自然的爪印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,却又执着地试图寻找解释。
第二幕:迷雾重重,步步惊心
线索指向了南洋邪术师盘踞的废弃教堂。我和沈墨兰决定夜探虎穴。老鬼七的情报加上沈墨兰弄来的简易教堂结构图,为我们提供了有限的支持。临行前,我将那块辰州朱砂小心翼翼地刮下一些粉末,混入我的劣质朱砂中——郑啸天的“善意”,此刻成了不得不用的武器,这让我心里堵得慌。
夜色如墨,废弃的哥特式教堂像一头蹲伏的巨兽,残破的尖顶刺向铅灰色的夜空。靠近教堂围墙,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,夹杂着霉菌和…淡淡的血腥味。罗盘指针一进入教堂范围,立刻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摆,如同醉酒,根本无法稳定指向。这里的磁场混乱到了极点!
“小心,有阵法。”我低声道,凝神观察。教堂残破的大门虚掩着,门廊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。不是活物,是…凝聚不散的怨念!它们像无形的触手,试图缠绕靠近的生灵,汲取生气。
“跟紧我,踏我的脚印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脚踏禹步(一种规避邪祟、顺应地气的步法),口诵净心神咒,手中捏着一张掺了辰砂的“辟邪符”。符纸散发出微弱的黄光,勉强驱开身周一尺的阴寒怨念。沈墨兰紧紧跟在我身后,呼吸有些急促,但眼神坚定,手里紧紧握着一把从老鬼七那里弄来的、抹了黑狗血和朱砂的匕首——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“科学”之外的防御。
穿过门廊,进入空旷破败的主堂。月光从坍塌的穹顶裂缝中洒下,照亮飞舞的尘埃和满地狼藉。祭坛早已倾颓,巨大的十字架倒在地上,布满了蛛网。然而,在祭坛原本的位置,却用暗红色的、不知是朱砂还是血的东西,画着一个巨大的、结构繁复诡异的法阵!法阵中央,供奉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——仔细看去,赫然是几颗风干的猫头!法阵的线条上,还插着一些刻满扭曲符文的细小骨片。
“聚阴引煞阵!”我瞳孔骤缩。这阵法规模不小,手法也极为老辣阴毒,利用教堂残存的信仰之力(虽已扭曲)和地下可能存在的尸骸怨气为引,强行汇聚方圆数里的阴煞之气!那些猫头,特别是黑猫头,是沟通阴冥、增强邪力的媒介!这就是那些苦力发狂、钱四海一家惨死的能量源头之一!他们收集的“煞材”,正是用来维持和强化这种阵法!
“谁在那里?!”一声嘶哑难听、带着浓重异域口音的厉喝从侧廊的阴影中传来!
紧接着,一道裹在黑袍里的身影猛地窜出!那人身形矮小枯槁,脸上涂着惨白的油彩,画着猩红的诡异纹路,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幽光。他手中握着一根用人腿骨制成的短杖,杖头镶嵌着一颗灰白色的骷髅头!
南洋降头师!
他没有废话,枯瘦的手指在骷髅杖头上一划,口中念念有词!刹那间,法阵中腾起一股黑气,伴随着令人牙酸的“吱吱”声,十几只通体漆黑、眼冒红光的巨大老鼠从阴影中窜出,如同潮水般向我们扑来!这些老鼠显然被邪法祭炼过,獠牙外露,散发着腐臭和剧毒的气息!
“退后!”我将沈墨兰护在身后,脚踏七星,手中桃木剑挽了个剑花,剑尖上因掺了辰砂而亮起一丝微弱的、带着淡金色的雷光!
“天地无极,乾坤借法!敕!” 剑光扫过,冲在最前面的几只邪鼠被雷光扫中,吱吱惨叫着化作黑烟消散。但更多的老鼠悍不畏死地扑上来!同时,那降头师骷髅杖一指,一股阴冷粘稠的黑气如同毒蛇,悄无声息地贴地窜来,直袭我的脚踝!
我既要挥剑斩杀邪鼠,又要分心躲避脚下阴险的偷袭,顿时有些手忙脚乱。末法时代,法力运转艰涩,每一丝真炁的调动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。桃木剑上的雷光迅速黯淡下去。
“小心!”沈墨兰突然大喊,同时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掷向降头师!匕首带着风声飞去,虽然被降头师轻易躲开,但这一下干扰让他施法顿了一顿!
好机会!我趁机咬破舌尖,一口蕴含本命精元的“真阳涎”喷在桃木剑上!
“嗡!” 桃木剑发出一声低鸣,剑身雷光大盛!我怒喝一声,剑随身走,化作一道金色的匹练,瞬间将剩余的大半邪鼠绞杀干净!同时剑尖一挑,一道细小的雷光劈向那股贴地的黑气!
“嗤啦!” 黑气被雷光击中,发出一声尖啸,迅速消散。
那降头师显然没料到我们如此棘手,尤其是桃木剑上突然爆发的雷光让他忌惮。他怪叫一声,骷髅杖挥舞,口中咒语变得急促而高亢!主堂地面上的法阵红光骤然大亮!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虚影从法阵中挣扎着浮现,发出无声的哀嚎!整个教堂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,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怨毒!
“不好!他在引动阵法核心的怨力!”我大惊,这怨力冲击直指神魂,比物理攻击凶险百倍!我急忙掏出一张“清心护神符”拍在沈墨兰额前,同时自己默运心法,紧守灵台。
就在这时,异变再生!
教堂那扇巨大的、原本色彩斑斓但早已污秽不堪的彩绘玻璃窗,突然发出“咔嚓”一声脆响!一只巨大、覆盖着暗红色鳞片、燃烧着硫磺火焰的狰狞利爪,猛地从窗外探了进来,狠狠抓向法阵中央!那爪子上残留的硫磺气息和灼热感,与军粮仓库的爪印一模一样!
“轰!” 利爪抓在法阵核心,发出一声闷响!法阵的红光与利爪上的硫磺火焰激烈碰撞!整个教堂都在震动!
降头师也愣住了,显然这并非他召唤之物!
混乱!极致的混乱!
阵法被外力强行冲击,狂暴的怨力失去了控制,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在主堂内疯狂肆虐!无数怨魂的尖啸声直接在脑海中炸响!彩窗外的巨爪似乎在尝试将什么东西拽进来,硫磺火焰点燃了教堂的木结构!
“走!” 我一把抓住被怨灵尖啸冲击得脸色惨白、摇摇欲坠的沈墨兰,顾不得许多,脚踏罡风,将最后一点真炁灌注双腿,朝着我们来时记忆中的一处侧门亡命冲去!身后,是怨灵的哭嚎、火焰的爆裂、降头师气急败坏的咒骂,以及窗外那未知巨物恐怖的嘶吼!
我们几乎是滚出了侧门,身后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教堂的穹顶在火焰和混乱的能量冲击下,坍塌了一大块!烟尘混合着硫磺味和焦臭味冲天而起!
我和沈墨兰瘫倒在冰冷的泥地里,剧烈地喘息着,心有余悸地看着那燃烧的废墟。刚才那一瞬间的恐怖和混乱,远超之前任何一次遭遇。沈墨兰的眼神彻底变了,那是一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后的茫然与震撼,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恐惧。她看着自己沾满泥污的手,又看看那燃烧的教堂,嘴唇微微颤抖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她亲身感受到了,这世界存在科学无法解释的、纯粹的、令人绝望的邪恶。
“没事吧?”我艰难地撑起身,胸口闷痛,刚才强行催动真阳涎和逃命,几乎掏空了身体。
沈墨兰摇摇头,声音嘶哑:“那…那爪子…仓库的…是同一种东西?”
“恐怕是。”我抹去嘴角的血沫,眼神凝重地看着火光,“有人…或者有什么东西,在利用这些邪术师,也在…监视他们。我们撞破的,只是冰山一角。”
这场混乱的遭遇战,虽然惊险万分,却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。混乱中,沈墨兰在冲出门的瞬间,眼疾手快地从一个倾倒的、似乎是降头师做法用的破木箱里,抓出了一小卷用油布包裹的东西。
我们躲回破道观,惊魂稍定。在昏黄的油灯下,沈墨兰小心翼翼地展开油布包。里面是几张残缺的、发黄的羊皮纸,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(很可能是血)画着复杂的路线图和潦草的笔记,夹杂着一些扭曲的符号和…中文!
“这…像是某种转运路线?”沈墨兰指着地图上一条用红线标出的、从吴淞口延伸向内陆的路线,沿途有几个标记点,其中一个旁边潦草地写着“龙骨”二字,另一个则画了个小小的骷髅头,旁边标注着“煞眼”。“还有这些符号…看着像某种密码。”
我的目光却被地图下方几行潦草的中文笔记吸引了:
“…甲子年…地脉异动…‘渊’醒…需万灵血食…骨为钥…郑公所求…长生非虚妄…然与虎谋皮…”
甲子年? 下一个甲子年是…1960年?但笔记的墨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。“渊”醒?万灵血食?骨为钥?郑公?长生?!
这几个词像重锤砸在我心上!郑啸天!他最终的目的,竟然是虚无缥缈的长生?!而且,这“渊”是什么?需要“万灵血食”来唤醒?这“骨”…莫非就是那些刻着符文的“聚阴骨”?地图上的“龙骨”、“煞眼”标记点,难道就是他们布置邪阵、收集“血食”的关键节点?
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。这阴谋的规模之大、野心之疯狂、手段之残忍,远超我的想象!他们不是在制造混乱敛财,也不是简单的召唤邪物,而是在进行一场以整个城市、甚至更大范围生灵为祭品的,唤醒某个古老恐怖存在的仪式!郑啸天,这个表面上的“儒将”,才是这场滔天血案真正的核心与元凶!
“郑啸天…他疯了!”沈墨兰也看懂了笔记的意思,声音带着愤怒的颤抖,“为了长生?为了虚无缥缈的力量?他要把整个上海拖进地狱吗?!”
就在这时,道观那摇摇欲坠的破门,被人轻轻叩响了。
“笃、笃、笃。”
声音不大,却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我和沈墨兰瞬间屏住了呼吸,浑身紧绷。我刚经历一场恶战,元气大伤,沈墨兰更是毫无道法护身。这么晚了,会是谁?
门被缓缓推开。没有穿黄呢子军装,而是一身深灰色不起眼的长衫,脸上带着温和儒雅的笑容,眼神深邃如古井。正是郑啸天本人!
他独自一人,手里提着一个考究的食盒,仿佛只是来拜访一位老友。
“林道长,深夜叨扰,实在抱歉。”他的声音依旧平和,听不出丝毫异样,“听闻道长前几日在追查邪祟时受了些伤,又逢城中多处起火,恐道长这里物资短缺。特命人熬了些滋补的参汤,并带了些上好的金疮药和纱布,聊表心意。”他将食盒放在破旧的供桌上,目光扫过桌上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的羊皮纸碎片,眼神微微一闪,随即又恢复了平静,仿佛什么都没看见。
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脸色苍白、强作镇定的沈墨兰身上,笑容加深了几分,带着长辈般的关怀:“这位就是沈济苍师兄的千金,墨兰侄女吧?果然聪慧伶俐,有乃父之风。当年沈师兄为救人而死,实乃我道门一大损失。林师弟这些年暗中照拂,辛苦了。” 他话语温和,点明沈墨兰身份,更点出他知道我与沈墨兰的关系,甚至知道沈济苍的死因!
这看似关怀的举动,这轻描淡写点破一切的话语,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毛骨悚然!他是在示威,是在告诉我们:我们的一举一动,都在他的掌控之中!
我看着郑啸天那深不见底的眼睛,仿佛看到了一个披着人皮的、正在深渊边缘翩翩起舞的妖魔。他递来的不是参汤和药品,是裹着蜜糖的砒霜,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。恐惧、愤怒、以及一种面对庞然巨物般的无力感,瞬间攫住了我。这盘棋,我们似乎从一开始,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。而最终的决战,正带着硫磺与血腥的气息,悄然逼近。
郑啸天放下食盒,那温和的笑容在摇曳的油灯光下,像一张精心描绘的面具。他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羊皮纸碎片,最终落在我因强行压制翻涌气血而微微颤抖的手上。
“看来,林师弟和墨兰侄女,已经触及到了一些…不该触碰的真相。”他的声音依旧平稳,却带着一种冰锥般的穿透力,“知道太多,对你们没有好处,尤其是在这个…天地翻覆的前夜。”
他缓缓踱步,长衫拂过积满灰尘的地面,姿态闲适得如同在自家花园散步。“这盘棋很大,大到你无法想象。‘渊’的苏醒,是劫数,也是…契机。旧时代腐朽的脓疮将被彻底剜除,一个由纯粹力量构筑的新秩序将在废墟上建立。而我,”他停下脚步,转过身,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毫不掩饰的、近乎狂热的火焰,“将是新秩序的奠基者!‘长生’?那只是通往永恒权柄的第一步!”
他不再是那个儒雅的将军,而是一个彻底被野心和某种非人意志吞噬的怪物!他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煞气,而是一种更深沉、更古老的冰冷意志,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凝视,让空气都为之冻结。
“你…你根本就不是郑啸天!”沈墨兰强忍着恐惧,声音发颤地质问,“你到底是什么东西?!”
郑啸天(或者说占据他躯壳的存在)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在破败的道观里回荡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。“小丫头眼力不错。郑啸天?那个愚蠢的凡人,空有野心却无匹配的力量,早已成为‘渊’复苏的第一个祭品。我?你可以叫我…‘冥骨’。这副皮囊,不过是我行走人间的舟筏罢了。”他抬起手,指尖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、仿佛能吸走光线的黑气。“至于‘渊’,它是这片古老土地下沉睡万载的‘怨憎之核’,是无数战乱、饥荒、枉死者不甘与戾气的终极聚合!末法时代,天地正气衰竭,正是它苏醒的最佳时机!而你们,”他指向我和沈墨兰,眼神如同看着蝼蚁,“将是唤醒它最后盛宴上…最美味的开胃小菜!”
话音未落,他屈指一弹!那缕黑气如同活物般激射而出,并非攻向我们,而是瞬间没入地下!
“轰隆隆——!”
整个上海城仿佛都震动了一下!脚下的大地深处,传来沉闷而恐怖的嘶吼,仿佛有亿万冤魂在同时哭嚎!破道观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,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,几近熄灭!一股比教堂法阵强烈百倍、千倍的怨毒、绝望、嗜血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海啸,瞬间席卷全城!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,吸入肺腑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。
末法时代的真正残酷,此刻才赤裸裸地展现在我面前! 不是简单的灵气稀薄,而是天地间残存的正气被这股滔天的怨煞之气疯狂地污染、吞噬、压制!我试图调动丹田内最后一丝真炁,却发现它们如同陷入沥青之中,凝滞、沉重、运转艰难无比,甚至隐隐有被那怨煞之气反向侵蚀的迹象!桃木剑在我手中发出悲鸣般的低颤,剑身上的裂纹似乎又扩大了一丝。道法威力,十不存一!
“仪式开始了!” “冥骨”张开双臂,脸上露出陶醉而狰狞的表情,“感受吧!这来自深渊的伟力!‘万灵血食’的哀歌,将是‘渊’苏醒的摇篮曲!”
“走!” 我一把抓住几乎被那恐怖意念冲击得晕厥过去的沈墨兰,将最后一张“神行符”拍在她背上,又塞给她一张泛着微弱金光的“金光护身符”!“去老鬼七那里!躲起来!” 我知道,接下来的战斗,她留下只是徒增牺牲。
“师叔!” 沈墨兰眼中含泪,充满了不甘与担忧,但她明白留下无用,用力点头,转身冲入被怨煞之气笼罩的、如同鬼域的夜色中。
“冥骨”并未阻拦,只是发出猫捉老鼠般的嗤笑:“垂死挣扎。待‘渊’苏醒,你们又能躲到哪里去?”
最终战场—— 并非防空洞或教堂,而是城市地脉的核心节点!根据羊皮纸地图的线索和老鬼七最后拼死送来的情报(代价是他那间香烛铺被邪火烧成了白地),仪式核心就在城隍庙地下,一处早已被遗忘的、连接着古战场地脉的巨大溶洞!
当我冲破重重因怨气侵蚀而变得狂暴的邪祟阻拦(多是些被催化的小妖小怪,但数量惊人),闯入这溶洞时,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几乎凝固。
溶洞广阔得如同地下广场。中央,是一个巨大无比、翻滚着暗红色粘稠血浆的池子——血池沼! 浓烈到实质化的怨煞之气如同黑红色的烟雾,源源不断地从血池中升腾,充斥着整个空间。血池边缘,按照某种玄奥而邪恶的轨迹,矗立着九根巨大的、刻满扭曲符文的惨白色石柱——那是用人骨混合着特殊材料浇筑的“聚阴骨柱”!每一根骨柱顶端,都燃烧着一朵幽绿色的鬼火,映照着下方血池中沉浮的无数痛苦挣扎的人脸虚影!
血池正上方,悬浮着三件东西:
那颗巨大的、布满诡异符文的“聚阴骨”核心! 它不再是码头那块小骨头,而像是一截巨兽的脊椎骨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。
郑啸天原本的身体! 此刻双目紧闭,悬浮在骨与血之间,胸口插着三根刻满符文的黑色长钉,丝丝缕缕的生命精元正被强行抽取,注入下方的血池和上方的巨骨。
一个模糊、扭曲、由纯粹怨煞之气构成的庞大虚影!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,时而像堆积如山的尸骸,时而像无数张痛苦嘶嚎的人脸,时而像一只窥视深渊的巨眼!它正贪婪地吸收着血池提供的“养料”,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凝实!这就是“渊”的投影!它苏醒在即!
“冥骨”的意志核心,就盘踞在那悬浮的巨骨之上!它看到我闯入,发出震耳欲聋的、混合着无数声音的咆哮:“愚蠢的虫子!竟敢打扰‘渊’的降临!此地怨煞冲天,正气不存,你的道法,如同萤火之于皓月!受死吧!”
随着它的咆哮,整个溶洞的怨煞之气如同活了过来!无数由黑红煞气凝聚成的、手持腐朽兵刃的“战魂煞”从血池中爬出,发出无声的呐喊,如同潮水般向我涌来!同时,九根骨柱顶端的鬼火大盛,化作九条燃烧着幽绿火焰的锁链,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,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!
绝境!真正的末法绝境!
在这里,我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毒雾,每一次调动真炁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跋涉,痛苦万分且效率低下。桃木剑挥出,那微弱的雷光在铺天盖地的煞气面前,如同投入大海的火星,瞬间熄灭!金光符箓撑起的护罩,在无数“战魂煞”的冲击和幽绿锁链的缠绕下,剧烈波动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!
“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…” 我脚踏罡步,口诵金光神咒,将所剩无几的真炁毫无保留地注入护罩,同时挥舞桃木剑艰难格挡。每一次格挡,剑身上的裂纹都在扩大,每一次冲击,都震得我五脏六腑剧痛,口中腥甜不断。符箓飞速消耗,元气在怨煞的侵蚀下急速流失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试图将我淹没。
力量来源的反转! 在这里,“冥骨”和“渊”的力量如鱼得水,而我,就像离水的鱼!末法时代的枷锁,在此刻被这滔天的怨煞加重了千钧!
就在金光护罩即将破碎,幽绿锁链即将缠上我身体的千钧一发之际!
“轰隆!咔嚓——!”
溶洞顶部传来剧烈的爆炸声!坚硬的岩层被炸开一个缺口!碎石纷飞中,一道穿着蓝布学生裙的身影如同矫健的雨燕,顺着绳索滑下!是沈墨兰!她身后,还跟着几个老鬼七手下幸存的、眼神恐惧却带着决绝的小兄弟!
“师叔!接住!” 沈墨兰在半空就将一个沉重的包裹奋力掷向我!同时,她和小兄弟们将手中几个点燃引线的、捆绑着黄色块状物(显然是老鬼七压箱底的土炸药)的包裹,狠狠投向那九根燃烧着鬼火的骨柱!
“墨兰!危险!” 我目眦欲裂!她这是在玩命!
包裹入手沉重。我无暇多想,顺势滚地躲开锁链的缠绕,扯开包裹——里面赫然是那块沉重的紫铜匣子,装着郑啸天送来的、几乎完整的辰州朱砂!以及…师父传下的那方“天心五雷正法印”!
“轰!轰!轰!” 土炸药在骨柱根部猛烈爆炸!火光与冲击波暂时扰乱了骨柱的能量流转,九条幽绿锁链的光芒为之一黯!虽然未能摧毁骨柱(它们显然被邪法强化过),但这瞬间的干扰,为我争取到了宝贵的一线生机!
看着手中的辰州朱砂和天心五雷印,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我心中炸开!郑啸天的“馈赠”,师父的传承…这或许是冥冥中唯一的生机!
置之死地而后生!
“冥骨”被爆炸激怒,咆哮着催动更多的“战魂煞”扑向沈墨兰他们!沈墨兰和小兄弟们靠着炸药和抹了黑狗血的刀棍苦苦支撑,险象环生!
没有时间了!
我猛地将那块巨大的辰州朱砂狠狠砸在地上!朱砂块碎裂,露出内部最精华、蕴含最纯净土石之炁的深红结晶!我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,一口饱含生命精元的“心头精血”狂喷在朱砂结晶和天心五雷印上!
“以吾之血!引天地残存之正气!以吾之魂!祭玄门诛邪之雷法!祖师爷在上!弟子林玄生,今日…请神诛魔!”
这不是普通的请神咒!这是以自身精血魂魄为引,强行沟通末法时代残存天地正气的玄门血咒!是真正的禁术!一旦施展,无论成败,施术者必遭反噬,轻则修为尽废,重则魂飞魄散!
“嗡——!”
碎裂的辰州朱砂结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、如同小太阳般的炽烈红光!纯粹而浩大的土石之炁冲天而起!天心五雷印更是剧烈震颤,发出龙吟般的嗡鸣,印钮上雕刻的狴犴(传说中龙生九子之一,主刑狱,能辨是非,驱邪魅)仿佛活了过来!印身古老的雷纹亮起刺目的白光!
整个溶洞内狂暴的怨煞之气被这突然爆发的、源自大地深处的纯净力量猛地一冲,竟然出现了瞬间的迟滞!
“不!不可能!末法之下,怎会有如此力量?!” “冥骨”发出难以置信的咆哮,疯狂催动血池和骨柱的力量!
但已经晚了!
我将燃烧着生命与灵魂之火的天心五雷印,狠狠按向地上那摊饱含我精血的朱砂结晶!
“天地无极,乾坤借法!五雷猛将,火车将军,腾天倒地,驱雷奔云,队仗千万,统领神兵,开旗急召,不得稽停!诛邪!”
“轰咔——!!!”
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、凝聚到极致的、蕴含着天地浩然正气与施术者全部生命精魂的金色神雷,自天心五雷印中轰然爆发!它不是从天而降,而是自印而生,由地而起!雷光并非粗大的光柱,而是一道凝练如实质、缠绕着无数细小金色电蛇的雷枪!带着净化一切邪祟、裁决一切罪恶的无上威严,无视空间的距离,瞬间贯穿了整个溶洞弥漫的怨煞黑气,直刺血池中心悬浮的“聚阴骨”核心和其上盘踞的“冥骨”意志!
玄学对决的核心: 我赌的就是这“聚阴骨”既是仪式的核心,也是“冥骨”意志暂时依附的凭体!更是“渊”投影降临的锚点!它以万灵怨煞为食,但最纯粹的、由大地本源之炁(辰砂引动)和修道者至阳至刚生命精魂(血咒引动)驱动的天地神雷,正是它最致命的克星!这是正与邪、生与死、天地残存法则与深渊混乱意志的终极碰撞!
“啊——!!!”
一声超越了听觉极限、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凄厉惨嚎响彻溶洞!“冥骨”的意志虚影在金色雷枪的贯穿下剧烈扭曲、燃烧!那巨大的“聚阴骨”核心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,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!下方血池如同被投入烧红的烙铁,剧烈沸腾翻滚,无数人脸虚影在雷光中哀嚎着消散!
悬浮的郑啸天躯体猛地睁开双眼,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…一丝残留的、属于郑啸天本人的恐惧与悔恨?“不…长生…我的…”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吼,身体在雷光余波中寸寸崩解,化为飞灰!
“渊”的投影发出愤怒而不甘的咆哮,它巨大的虚影试图凝聚,但核心锚点(聚阴骨)被重创,血池提供的“养料”被神雷大量净化,让它变得极不稳定,开始扭曲消散!
惨胜!
金色雷光渐渐消散。天心五雷印“咔嚓”一声,从中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,灵光尽失,变成一块凡铜。地上那摊饱含精血的朱砂结晶也彻底化为灰烬。
我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头和血液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。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,身体的感觉在飞速流逝,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剧痛和一种灵魂被撕裂的空洞感。燃烧生命的代价,开始反噬。
“师叔!” 沈墨兰带着哭腔的呼喊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。
在我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,模糊的视线最后看到:
血池并未完全干涸,仍在缓慢翻腾,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暗红微光。
九根骨柱虽然布满裂痕,鬼火熄灭,但并未倒塌。
“渊”的投影虽然消散,但溶洞深处,仿佛仍有一双无形的、充满恶意的眼睛,在黑暗中冷冷注视着这一切。
沈墨兰扑到我身边,脸上混杂着泪水、烟尘和劫后余生的惊悸,她紧紧抓住我冰冷的手,眼神从悲伤迅速转为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混合着悲痛与觉悟的坚定。
远处,透过溶洞顶部的裂缝,隐隐传来了沉闷而连绵的炮声,如同新时代的胎动,正由远及近,滚滚而来。
黑暗彻底吞噬了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