品读《周易》 | 极深研几,常明于幽微未显。人心执于象,反失其神

147小编 173 2025-09-13

周文王(姬昌)

仲秋的月光浸着梧桐的疏影,将古观檐角的铜铃染成霜白的寒色。

清冽的风掠过远山层峦,裹挟着桂子的甜馨与岩泉的冷冽,把观前幡旗吹得猎猎作响。

世人总困在两种迷障里浮沉:

执象者如刻舟求剑,泥古者似按图索骥。

《周易》言“穷理尽性,以至于命”,可总有人妄图做个永远的“执象者”,却不知凿冰求火终将灼手,守株待兔亦会错失天机。

阶下石盆盛着夜露,几只蟋蟀正攀着盆沿鸣叫——这细微的求索,恰似困于象理之惑的世人。

何为象?何为理?何以破此迷?

且看一个古观问易的故事,或能让人豁然。

心若执象,观象皆迷

仲秋之夜,月华如水。

微凉的风卷着庭院里的落叶,将古观门前的幡旗吹得猎猎作响。

一道青衫身影匆匆踏入观门,衣袂沾着夜露,肩头凝着几片梧桐叶的碎影,指尖因紧握蓍草而泛白——那捆蓍草的茎秆被摩挲得发亮,顶端还系着褪色的红绳,显然是常年占问的旧物。

他的目光中透着困惑与焦躁,瞳孔在烛火下微微震颤,似有千言万语急于问卜,却在跨进门槛的瞬间,被殿内氤氲的檀香与古朴的蓍草气息镇住,喉结几次滚动才将话咽下。

殿内烛火明明灭灭,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石壁上,忽长忽短,宛如他摇摆不定的心神——当他侧身避开供桌时,腰间玉佩撞在铜鼎上,发出的清响竟让他惊得后退半步。

案头未燃尽的线香飘着袅袅轻烟,混着古卷陈旧的墨香,萦绕在殿内。

先生盘膝坐于蒲团,鹤氅上落着半片未研的朱砂,抚卷沉思时,案头青铜蓍草筒正映着窗外摇曳的竹影。

檐外的风穿过梧桐叶,发出沙沙的声响,与案头竹简翻动的簌簌声交织。

他抬眸望来,目光如古观檐角的月光般清冽,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来人内心的迷茫,沉声问道:

“观君行色,履底沾着城郊古道的夜露,袖中又藏着磨损的《乾卦》辞

——第三十九简‘或跃在渊’处的朱砂批注,已被指腹磨得模糊,似有疑困?”

来人骤然一惊,慌忙拱手作揖,腰间玉佩再次撞出清越声响,他下意识按住玉佩戴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:

“先生,晚生每占一卦,必按辞索象;每解一爻,必循图求变。

昨日占得‘乾卦·九四’,因执念‘或跃在渊’之象,误判商事时机,竟失却三成货利。

纵览六十四卦象辞,却在世事变幻中如坠迷雾;纵晓三百八十四爻玄机,临事决断时反失方寸。”

说罢,他低头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,月光从窗棂斜照进来,恰好照亮他无名指上因常年捻动蓍草而磨出的薄茧。

先生不语,指了指阶下石盆。

盆中夜露盈寸,几只背甲泛着微光的蟋蟀正缘壁而鸣,其中一只忽将触须昂得过高,立刻被斜斜掠过的夜露打湿触须,在盆壁上挣扎时,后腿数次蹬空。

露珠坠入石盆,惊起圈圈涟漪,将蟋蟀的鸣叫揉碎在清泠的水纹里。

先生指尖叩响案头青瓷卦盘,泠然道:

“易之胜物,在于善通其变。

你看那寒潭映月,看似凝滞如镜,却能映尽千江云影

——昨岁山洪暴发,此潭水纹未乱,反将崩塌的崖石倒影成趣;瀑流直下如练,反倒在岩前碎作飞沫,难映星月微光。”

来人盯着石盆中振翅的蟋蟀,喉结滚动间,忽听得先生轻叩几案:

“且看檐下那只老鹤,展翅前必敛羽缩颈,长喙藏于羽间

——鹤将冲天,必先伏于沙洲,待风动芦苇时方振翅;

龙将腾渊,必潜藏于九地,候雷动雨施时乃飞腾。

若心似卦象外露,岂不是把玄机亮给了风月?”

来人听着先生的话,右手不自觉攥紧袖中《系辞》残简,指腹摩挲着“穷理尽性”四字的刻痕,眼神中渐渐有了思索的神色。

他忽而望向殿外摇摆的幡旗,忽而盯着案头“乾卦”竹简的飞白笔锋,喉结数次起伏,却终是将到了嘴边的辩驳咽了回去

——多年来形成的执象习惯如藤蔓般缠绕心神,让他在“信象”与“疑象”间反复拉扯,指节在残简边缘掐出深深的凹痕。

月光不知何时又清了些,透过瓦缝洒在古观的青砖上,将他交叠的影子分割成斑驳的碎片,如同他纷乱的思绪。

越求执象,越失天机

来人猛地抬头,月光从绾发的玉簪上滴落,砸在案头《系辞》竹简的“几”字上,朱砂痕迹渐渐晕开,恰好漫过“几者,动之微”的注解。

烛芯“噼啪”爆出一朵灯花,照亮了他眉间的焦灼,案头凉茶散发着清苦的余味——茶盏边缘还沾着昨夜占卦时不慎洒落的蓍草汁液,已凝成深褐的斑点。

此刻的他,突然前倾身体,衣襟扫过案上残棋,惊得“坤”位棋子滚落棋盘:

“先生,我当如何解此困?”

先生指了指案上残棋,阴阳爻位间,一枚白子正悬在“乾”位三寸之上,如悬崖勒马

——棋盘西北角的“泰极否来”刻痕里,还嵌着半粒去年的茶渍。

“你看这爻象,看似奇偶分明,变易却需通其九变。”

先生捻起那枚白子,指腹摩挲着棋子上“易”字的刻痕,

“方才你进门时,可留意那扫阶的道童?

青布鞋底磨得发亮,却走得无声无息;

收拾蓍草时,连第七根草茎比旁者长出三分都记得分明,偏生让人瞧不见他何时换了露盘

——那露盘里的夜露,恰在月过中天时积到七分满。”

来人顺着先生目光望去,只见道童正蹲在墙根,用竹片将阶石上的落叶剔得干干净净,每一下都轻得像月光拂过草叶。

墙根处,几株秋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,道童却始终保持着同一个蹲姿,连衣摆都未扫动草尖,空气中飘散着草木被夜露浸润后的清新。

他的眼神中先是疑惑,随后渐渐有了一丝领悟——当看到道童在剔完最后一片落叶时,恰好抬头望了一眼月亮的位置,他忽然想起自己昨夜占卦时,正是因为执着于“月满则亏”的卦象,才执意提前抛售货物。

“若你执于‘按辞索象’,”先生忽然松开手指,白子落盘时发出清越一响,这声响在寂静的殿内回荡,惊得梁上的尘埃簌簌飘落,带着淡淡的古意。

“岂不正如这枚棋子急落棋盘?对面端坐的天机,早已从你落子的执念里,算出了你后三步的滞涩——就像你昨日若能等至月过中天,恰是货价最高之时。”

来人瞳孔骤缩,见先生又从袖中取出半片枯叶——正是方才飘落在棋盘上的梧桐叶,叶尖还凝着未干的夜露。

“你瞧这叶子,春生时不炫其形,秋落时不叹其衰,却在落地前一瞬,借着风势转了三转,恰好盖住了棋盘上的‘变’位。

农人种谷,要等禾穗垂到七分黄,太早则浆不足,太晚则穗必折;匠人琢玉,三年里只磨一道纹,急则伤玉,缓则得神

——真正的易理,当如冬雪下的地脉,听不见雷声,却能把整座青山托向春阳。”

来人突然抓住案角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指腹在粗糙的木头上蹭出微红。

他想起三年前初入商海时,曾占得“谦卦”而不懂“谦尊而光”,反因妄自菲薄错失良机;又想起上月占“豫卦”却执着“盱豫有悔”之象,不敢放手一搏。

这些过往如潮水般涌来,让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咳完后竟从袖中抖落出半片碎简——那是去年占“井卦”时,因怒其“井渫不食”而撕碎的爻辞。

“先生是说,我之所以困惑,是因为执‘象’?”

先生将枯叶轻轻放在“乾”位,叶影恰好遮住半枚黑子:

“执象即碍,执理即枯。就像这棋盘上的阴阳,你若执意要分个奇偶,反倒困死了自己的爻变——你看这‘乾卦’六爻,从‘潜龙’到‘亢龙’,何曾执着于一象?”

窗外的月不知何时透云而出,一缕清辉穿过窗棂,将古观的影子投在棋盘上,与棋子的阴影交错纠缠,月光洒在来人颤抖的手背上,映出细密的汗珠。

心通玄机,万理自运

先生从袖中取出一卷清泉浸过的竹简。

展开时,竹香淡淡,墨韵若隐若现。

竹简上的爻画在光影中若隐若现,仿佛藏着天地的秘钥

——“乾卦”爻辞旁,有用朱砂勾勒的龙形图腾,龙首恰在“或跃在渊”处昂首,龙尾却延伸至“亢龙有悔”的简末。

竹简上刻着《周易·系辞》,“极深研几”四字的笔画里,还嵌着半粒风干的朱砂。

“君识此理否?”

来人俯身细看,见“穷神知化”四字的刻痕比旁字深了三分,刻痕边缘有明显的修补痕迹,显然是多次摩挲所致。

先生指尖划过“几”字,竹片发出细微的“沙沙”声,像是春蚕啃食桑叶。

“阴阳之术,贵在‘极深而研几,穷神而知化’。

‘几者,动之微,吉之先见者也’,就像山雨欲来前,蛛网会提前收紧丝线,那震颤的幅度恰合‘小畜卦’‘密云不雨’之象;春江水暖时,鸭蹼先感知水温变化,其振翅频率暗合‘中孚卦’‘豚鱼吉’之理。

真正的智者,便能捕捉这‘几’的刹那,于无声处听惊雷——就像庖牺氏仰观天象,见龙星晨出东方而画‘乾卦’;周文王幽囚羑里,观日月交替而演‘坎离’;孔子韦编三绝,于‘损益’二卦间悟得‘逝者如斯’。

世人笑其观云画影,却不知他们早已在象外见理,于理中通变。”

来人忽然抚掌而笑,震得案头青铜蓍草筒都挪了半分,筒口的蓍草簌簌抖动,有几根竟跳出筒外,在案上排成“临卦”之象。

这一刻,他终于豁然开朗,眼中闪烁着通透的光芒,伸手拾起那几根蓍草时,指尖竟不再颤抖:

“原来真正的机窍,不在于执象,也不在于泥理,而在于‘通’!

就像‘乾卦’从‘潜龙’到‘飞龙’,皆是应时而变,非执一象!”

先生闻言击节称善,案上茶盏里的水纹都跟着颤了三颤:

“对了!易之道,穷理而尽性;圣之谋,研几而通变。

你看那春笋破土时,先把芽尖蜷成弯钩,不见其形却顶开了冻土——此合‘屯卦’‘刚柔始交而难生’之象;

寒江渔翁垂纶时,渔线在水下弯成满月,不声张却等来了尺长锦鲤——此应‘离卦’‘九四,突如其来如’之变。”

话音未落,一只秋雁突然掠过檐角,翅尖擦着蛛网却未沾一丝线,它低飞时贴近地面三寸,忽然一个转折,直入梁间巢穴

——这轨迹恰如“巽卦”“随风,巽”的卦象,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道白练划过宣纸,带起的风拂过脸颊,带着秋夜的凉意。

来人望着雁影消失的方向,见梁间巢泥上还沾着今夜的露水,露水顺着巢沿滴落,在下方石盆中荡起的涟漪,竟与方才蟋蟀挣扎时的水纹分毫不差。

他忽然长舒一口气,袖中的竹简“啪”地展开,露出《彖传》的尾页,页边空白处,有前人用淡墨题的“神而化之,使民宜之”八字。

“一雁衔芦,不知其度关之智;一蛛结网,不知其候风之巧。”

他低声念着,目光扫过窗外滴着夜露的梧桐叶,叶片上的水珠正折射着月光,宛如一枚枚微型的“谦卦”玉璧,“天地万机,本在不测,故能变化无穷。”

此刻的他,神态从容而通达,起身时青衫拂过烛台,烛火竟稳定如豆,与刚进门时那个让烛影乱晃的焦躁身影判若两人。

先生将竹简卷好递还,竹卷末端系着的玄色穗子,恰好扫过案头“极深研几”的刻痕,穗子上缀着的铜铃轻响,与檐角铜铃共振,发出“中孚”卦的清越之音。

“潜龙在渊,方能观天象;凤隐于林,乃可待风来。”

先生悠然道,话音落时,檐角铜铃恰好被一阵穿堂风撞响,惊得梁间秋雁振翅而去,雁爪掠过巢边时,竟将一粒湿泥精准地补在了巢隙处。

来人深深一揖,推门时带起的风,将案上枯叶卷向空中

——那叶子在空中转了五转,正好落在观外青石板的水洼里,水洼倒映着天上的“心宿二”,叶影与星芒重叠,像一枚刚完成变爻的卦象。

月光将叶影拉得很长,与远处蜿蜒的古道一同没入秋夜,清辉洒在来人的青衫上,衣摆处的“太极”暗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。

写在最后

这古观中的问答,恰似一面铜镜,照见了无数执迷于《周易》象理之人的影子。

而其中真意,远比卦象爻辞更为深邃——世人皆困于“象与理”,却不知,真正让人困惑的,不是“象”,而是“执”。

有人把卦象磨成刻刀,急着在世事上凿出“乾刚坤柔”的死形;

有人把易理裹成茧房,用三百八十四爻层层困住自己的心神;

有人在象理之间反复称量,却忘了“易者,变也”,真正的利器,是藏在鞘里时能观“几”知变,出鞘时能合“时”通神。

《周易》说:

“知几其神乎,君子上交不谄,下交不渎,其知几乎?”

就像老匠人制器,先把木料在荫处晾足九九八十一天,每日辰时卯时必洒水三次,看似无用的等待,却暗合“乾卦”“终日乾乾”之理;

铸剑师淬火,要在子夜取阴阳交汇之水,取水时须念“水火既济”卦辞,看似多余的讲究,却让剑锋藏住了月华与星光的变易之象。

山间的清泉从不在石上喧哗,却终能汇成江海——泉眼处的水纹,每日寅时必成“涣卦”;

深林的古木默默扎根百年,一朝风来便撼动青云,其年轮的疏密,恰合“丰卦”“日中则昃”的天道。

你以为的“困”,不过是心比“复卦”的阳气跑得太快,未等“七日来复”便急于求成;

你以为的“迷”,不过是心没跟上蓍草生长的节奏,未见“大过卦”“枯杨生稊”的玄机。

鸿雁无心于远,振翅时却掠过了关山——其南飞的日期,暗合“归妹卦”的“征凶,无攸利”;

流水无意于曲,转弯处竟冲出了峡谷,其河道的走向,恰如“渐卦”的“鸿渐于陆”。

当你不再执着于“象”,何来迷?

当你不再刻意求“理”,何谓执?

心通玄机,万理自显。

愿你此生,袖底藏着阴阳消长的“几”,面上漫着乾坤阖辟的“变”,研几于幽时如老松盘根,每一圈年轮都记录着节气流转;

通变于明时似新泉破水,每一朵浪花都暗合卦气兴衰。

当今世人求快求显,恰似执迷卦象的困者——职场中有人死守“乾卦”刚猛,不懂“亢龙有悔”,在业绩冲刺中耗尽心力却摔得狼狈;

生活里有人执着“谦卦”退让,面对机遇时反复掂量“谦尊而光”,最终让“当位”的良机从指缝溜走。

就像程序员调试代码时执着于既定算法,反而困在逻辑死结中;

创业者规划蓝图时死守商业模型,被市场浪潮甩在身后

——我们何曾不是在“象”与“理”的迷宫里,把“执象”当作稳妥,将“泥古”视为智慧。

《周易》教我们的,恰恰是“死规矩”之外的“通变”

——如秋雁掠过檐角时的转折,似流水转弯成峡的顺势,在数据模型与经验公式之外,留一份“动之微”的敏锐,存一点“神而化之”的从容。

愿你我都能在这古今交织的月光里,握住《周易》的智慧

——不做困于“象”的刻舟人,要成通于“变”的观云者,于幽微处研几,在显明时乘势,让心中那枚“乾卦”的龙,既能潜于渊,亦能飞在天。

文|青简

上一篇: 摸底摸出真金!中国民企军工技术震惊世界,三望成数字时代新标杆
下一篇: 老王说风水:青瓦台之五行格局
最新文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