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向冲太岁今年忌,属蛇人祖坟三调整,最后一调避灾迎福?
庚子年的风,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,刮过青石板路时,总卷起些枯黄的败叶,打着旋儿往人脚边凑。老街上的算命先生们,把 “冲太岁” 三个字挂在嘴边,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,说这年属蛇者行事需如履薄冰,连出门的方位都得依黄历择定。
东街的刘瞎子更神神叨叨,说他夜里梦见太岁爷驾着黑虎,在云端盯着下头,谁要是犯了忌讳,保准遭殃。他这话并非空穴来风,前几日城西的赵屠户,属蛇的,偏不信邪,非要在太岁方动土盖猪圈,结果刚挖了两锹,就被塌下来的土埋了半截,断了三根肋骨,至今还躺在床上哼哼。
令狐家的紫陌,恰是属蛇。她站在祖宅的庭院里,望着天边那抹诡异的暗红,心头像压着块湿棉絮。庭院里的老槐树,往年这时早该枝繁叶茂,今年却迟迟不见新芽,枝桠光秃秃地伸向天空,像一只只干枯的手。树底下的青苔比往年厚了三倍,踩上去滑溜溜的,前日里管家的小孙子就在这儿摔了跤,磕掉了半颗门牙。

前几日,管家去集市买米,回来时说西巷的陈家小子,属蛇的,去河里摸鱼,被水草缠住腿,差点没上来,那水草平日里温顺得很,那日却像有了灵性,越挣缠得越紧,最后是三个壮汉才把人拖上岸,小子肚子涨得像面鼓,吐了半天才缓过气来。这事儿让府里上下都透着股不安,连烧火的张妈都开始偷偷往灶膛里扔桃木片,说能辟邪。
三叔公揣着本泛黄的《玉匣记》上门时,门槛被他踩得吱呀响。他捻着山羊胡,胡子上还沾着点早饭的米渣,指尖在书页上点出个红圈:“紫丫头,你看这上面写的,庚子年太岁在子,属蛇者冲之,祖坟若在正北方位,必有血光。咱们令狐家的祖坟,可不就正对着北面的黑风口嘛。” 他说着,往堂屋的太师椅上坐,刚坐下又猛地站起来,像是被针扎了似的,“昨儿夜里我梦见你祖父了,他站在坟前直摆手,嘴里念叨着‘水反弓,木无根’,这是给咱们示警呢。”
令狐紫陌不是寻常闺秀。窗台上摆着的《葬书》《宅经》,书角被她翻得发卷,页边还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,是她用蝇头小楷记下的心得,有几页还沾着当年祖父手把手教她时滴下的茶渍。祖父在世时总说,这丫头眉间有股清气,能与天地灵犀相通,三岁那年就能指着院里的石榴树说 “根下有蛇”,果然园丁翻土时挖出条两尺长的乌梢蛇。此刻她正用银簪挑着灯花,火苗 “噗” 地跳了跳,映得铜镜里的人影晃了晃,镜沿的缠枝莲纹在光线下泛着淡青的光,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,背面刻着紫陌的生辰八字。
“小姐,灶上煨着的燕窝该好了。” 青禾掀帘进来,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。这丫鬟是紫陌的陪读,梳着双丫髻,发梢系着红绸,说话总带着股子脆生生的劲儿。她原是乡下人家的孩子,那年闹灾荒,被父母送到令狐府,是紫陌见她怀里揣着半块干硬的麦饼还舍不得吃,非要留给更年幼的弟弟,心下一动,留在身边带大的。如今青禾不仅识得字,还跟着紫陌学了些基础的草药知识,府里谁有个头疼脑热,她都能配出些土方子。
紫陌合上书,指尖划过 “地脉如血” 四个字,墨迹有些褪色,那是祖父晚年手抖着写下的:“青禾,昨夜你听没听见西厢房的瓦响?不是风吹的那种,是一下下刮着的动静,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抠。” 她往窗外瞥了眼,月光把槐树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幅扭曲的画。
青禾愣了愣,往灶房的方向望了望,手里的托盘晃了晃:“许是野猫吧?前儿个还偷了厨房的鱼干呢,张妈气得直骂,说要下夹子逮它。” 她把燕窝碗放在桌上,瓷碗与桌面碰出轻响,碗里的冰糖沉在底,像块碎玉,“不过说起响动,我昨儿守夜时,听见库房那边有耗子打架,动静大得像有人搬东西。”

紫陌没接话。那响动不像猫,更不像耗子,倒像有人用指甲刮瓦,细细碎碎的,听得人头皮发麻,每刮一下,她的心就跟着揪一下。她摸出祖父留下的罗盘,黄铜的盘面磨得发亮,边缘刻着二十八星宿的图案,指针竟微微颤着,像被什么东西惊扰了,围着天池打转,往常只有靠近阴宅时才会这样。她把罗盘往桌上一放,指针突然指向西厢房的方向,针尖抖得更厉害了。
三日后,三叔公带着族中长辈在祠堂议事。香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,映得供桌上的牌位影影绰绰,牌位前的香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,最底下的都结成了块。二伯公抽着旱烟,烟杆在供桌腿上磕了磕:“三叔,这风水之事,可信可不信吧?我看咱们家今年生意还好得很,上个月刚接了笔绸缎的大单。” 他话音刚落,就被旁边的四叔婆打断:“二哥你别嘴硬,你家小子上月骑马上街,不是被惊马甩下来了吗?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呢。”
“祖坟左侧的白虎位空了,” 三叔公没理会他们的争执,往地上撒了把米,米粒落地时竟排成个歪歪扭扭的 “煞” 字,有几粒还粘在了一起,“白虎主凶,空了就镇不住邪祟,得补种三棵青松,借木气挡一挡。这松树得选三百年以上的,根须要带红土,还得是寅时挖的才行。”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打开是些晒干的艾草,“我已经让人去终南山接洽了,那边的老道说有三棵现成的,就是要价不低。”
紫陌攥紧了袖中的平安绳,那是用祖父的旧腰带拆的线,带着淡淡的皂角味,她总在不安时摸着它:“三叔公,种树便种树,为何要用血亲浇灌?家父在世时说,血亲通灵性,也通邪祟,轻易动不得。”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,拉着她的手放在《地脉经》上,说这本书里的东西,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,尤其不能用血亲做引。
三叔公叹了口气,往香炉里插了三炷香,香灰簌簌往下掉,落在他的手背上:“这松苗得借活人阳气扎根。你八字属水,松木属木,水木相生,最合适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极低,眼角往旁边的二伯公瞟了瞟,“上月东头的李家,就是没当回事,儿子进山打猎摔断了腿,躺了半个月还起不来,大夫说骨头接歪了,怕是要落下残疾。他家祖坟也在黑风口附近,跟咱们家就隔了道山梁。”
紫陌的指尖泛白。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,令狐家的人,骨头都是硬的,遇事不能躲。那年她才十二,父亲咳着血,把那本《地脉经》塞给她,书皮上还留着他的指温,说这书能保家族平安,但也能招祸,全看用的人的心。父亲下葬那天,也是这样的阴雨天,坟头的草长得格外快,像要把棺材吞进去似的。

种松那日,天刚蒙蒙亮,东方刚露出点鱼肚白,带着点诡异的粉紫色。家丁们扛着铁锹往城郊走,鞋底子沾满了露水,踩在草上发出沙沙的响,有个新来的小厮不小心踩断了根树枝,被三叔公瞪了一眼,说 “大清早的破了气”,罚他回去抄三遍《心经》。紫陌捧着个白瓷碗,里面盛着自己的血,混了糯米水,红得发暗,碗沿还沾着点血渍,是刚才割破指尖时溅上的。她特意穿了件月白色的素衣,袖口绣着松鹤图案,那是母亲生前为她绣的,说松鹤延年,能保平安。
松苗是从终南山运来的,装在特制的木盒里,根系裹着红布,据说沾过道长的符水,布角还隐隐透着黄,散发着淡淡的檀香。负责运苗的老道说,这三棵松在终南山长了三百年,见过世面,能镇住一般的邪祟,但怕黑狗血和怨气,让他们千万别在附近杀生。
“小姐,您别怕,我给您备了止痛的药膏,是张妈用薄荷油调的,里面还加了点珍珠粉,能不留疤。” 青禾往她指尖涂着药膏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声音带着哭腔。她昨儿夜里偷偷去佛堂烧了三炷香,求菩萨保佑小姐平安,还把自己攒了半年的月钱捐了香油,只求个心安。
紫陌摇摇头,将血水往松根浇去。泥土吸了血,竟冒出些白泡,像沸水在翻滚,还带着股土腥气,混杂着松脂的清香,说不出的怪异。她忽然觉得脚踝一凉,低头看时,却只有片沾着露水的草叶,叶尖上的水珠滚落在鞋面上,渗进布料里,凉得像冰。她往四周望了望,晨雾还没散,远处的山影模模糊糊的,像头伏着的巨兽。
三叔公在松旁埋了块桃木牌,上面刻着 “镇煞” 二字,字缝里填着朱砂,是用他自己的血调的:“这是头步棋。但溪水改道成了反弓,弓梢正对着祖坟,像支箭要射过来,还得挂面八卦镜挡一挡。” 他用脚把土踩实,鞋上沾了不少泥,“这镜子得是黄铜的,背面要刻八卦图,镜面得磨七七四十九天,才能把煞气反射回去。”
挂镜那日,溪水泛着青黑色,岸边的芦苇长得比人高,风一吹,呜呜地响,像有人在哭。王家丁扛着梯子,手心里全是汗,梯子腿在泥里陷了半寸,他每走一步都要念叨句 “菩萨保佑”。这王家丁原是个猎户,三年前上山打猎时遇到熊瞎子,被令狐家的护院救了,从此就留在府里干活,对令狐家忠心耿耿。
“小姐,这镜子真能挡灾?我家婆娘刚有了身孕,昨儿夜里还说梦见大蛇缠门,吓得直哆嗦。” 他媳妇是去年娶的,盼了一年才怀上,前几日去庙里求签,和尚说这胎怕是不稳,让他多行善事。

紫陌往镜面上哈了口气,用布擦出亮痕,镜面映出远处的山影,连山顶的几块怪石都看得清清楚楚:“王大哥放心,这镜是白云观的道长开过光的,镜背还刻了符咒。道长说,挂镜时要念‘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’,煞气就进不来了。” 镜面映出她的脸,却在眼角处多了道黑影,快得像飞虫掠过,再看时,啥都没有,只有她自己的影子,眉头微微皱着。
她心头一紧,转身时撞翻了青禾手里的食盒。糕饼撒了一地,是青禾特意学着做的,里面加了核桃和芝麻,说能补脑子。有块掉在泥里,竟慢慢化了,像被什么东西啃过,边缘坑坑洼洼的,露出里面的馅料。青禾蹲下身去捡,手指刚碰到糕饼,就 “呀” 地叫了一声,指尖被烫得发红,像是被火燎过,明明那糕饼是凉的。
三叔公傍晚来查验时,罗盘指针转得像疯了,铜针在盘上划出细碎的声儿,像是在哭。他围着松树转了三圈,每一步都踩着特定的方位,忽然蹲下身,从土里挖出片发黑的羽毛,羽毛根上还沾着点黏液,闻着像腐肉的味道:“不对,这邪祟没镇住,反倒更凶了。这是枭鸟的羽毛,专往阴气重的地方钻,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搞鬼,想借冲太岁的年景害咱们家。”
紫陌回房后翻遍了祖父的手稿,在《地脉经》的夹层里找到张图纸。图纸是用桑皮纸画的,边缘都脆了,上面画着祖坟的穴位,用朱砂点了个叉,旁边写着 “死门” 二字,字迹有些模糊,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。图纸背面还有几行小字,说祖坟下方三丈处有处阴河,若是地脉受损,阴河水就会倒灌,届时 “尸翻棺,鬼上门”。
“青禾,备马。” 她往腰间系了把短刀,刀鞘是鲨鱼皮的,是父亲留下的,据说能避水避邪,“我要再去祖坟看看,这天黑前,说不定能看出些啥。” 她披上件深色的披风,把罗盘揣进怀里,又抓了把祖父留下的糯米,用布包好。
月光下的祖坟透着股寒气,草叶上的露珠在月光下泛着白,像撒了一地的碎银子。紫陌用铁锹挖开松旁的土,黑褐色的泥土里混着些头发丝样的东西,细得像蚕丝,却带着股腥气,不像是人的头发。她刚要伸手去捡,手腕突然被什么缠住,凉丝丝的,像条蛇往肉里钻,勒得她骨头生疼。
“小姐!” 青禾举着火把赶来,火光中,只见一条藤蔓缠着紫陌的腕子,上面还长着倒刺,刺尖泛着黑,像是淬了毒,“这是啥东西!” 她急得要去拽,被紫陌喝住。
紫陌挥刀斩断藤蔓,断口处渗出些黏糊糊的汁液,腥得像血,滴在地上,土都冒泡了,发出 “滋滋” 的声:“这不是普通的藤,是‘锁魂藤’,专缠活人阳气,越拽缠得越紧。” 她用刀把藤蔓挑到一边,藤蔓在地上还扭动了几下,像条被砍断的蛇,“这东西只在阴气极重的地方长,看来祖坟的地脉真的被破坏了。”
回到家,她把断藤交给三叔公。老头用符纸一烧,藤条竟蜷成个蛇形,灰烬里还滚出颗发黑的牙齿,尖得像獠牙,上面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 “马” 字。“是有人在坟后埋了邪物,” 三叔公的手抖得厉害,烟袋锅子在桌上磕得邦邦响,火星溅到地上,“必须迁坟,不然整个家族都要遭殃!这牙是用黑狗血泡过的,用来养煞的,看这字,十有八九是马家干的!”
紫陌望着窗外的月亮,圆得像面镜子,亮得有些晃眼,却没什么温度。她知道,这最后一步,才是真正的生死关。迁坟不比种树挂镜,一动土,就等于把所有邪祟都惊动了,成了,家族平安;不成,可能真的要应了祖父手稿里的话,“尸翻棺,鬼上门”。她摸了摸袖中的平安绳,忽然觉得,父亲和祖父都在看着她呢。

迁坟的日子定在三日后的寅时。三叔公画了七七四十九道符,贴满了装尸骨的陶罐,符纸边缘都用朱砂描了边,是用公鸡血调的,据说威力更大。他还让人准备了黑驴蹄子和糯米,说要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,这些能派上用场。可头天夜里,狂风卷着暴雨拍打着窗棂,像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抓挠,房梁都跟着晃,有片瓦被吹下来,正好砸在紫陌窗前的石榴树上,枝桠断了一大截。
紫陌披着蓑衣去看祖坟,发现新种的松树全被拦腰折断,断口处的牙印比拳头还大,树汁混着雨水流进土里,把黄土染成了暗红,像淌血似的。更吓人的是,那面八卦镜裂了道缝,里面映出的,竟是张模糊的人脸,眉眼像极了多年前和令狐家争过地的马家老爷子,他不是早就过世了吗?这场风雨,到底是天灾,还是人祸?那藏在暗处的邪祟,会在迁坟时露出獠牙吗?
暴雨下了整整一夜,直到天快亮时才渐渐歇了,天边露出点灰蒙蒙的光,像块脏了的白布。紫陌带着家丁踏着泥泞赶到祖坟,脚陷在泥里拔都拔不出,裤腿上全是黑泥,重得像灌了铅,每走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劲。三棵青松倒了两棵,断口处的牙印比拳头还大,参差不齐,像是被什么猛兽啃过,树汁混着雨水流进土里,把黄土染成了暗红,看着像血,空气中弥漫着股松脂和血腥混合的怪味。
“小姐,这…… 这咋整啊?” 王家丁的声音发颤,手里的铁锹 “哐当” 掉在地上,溅起泥水,打在他的裤腿上。他今早出门前,媳妇还拉着他的手说,要是觉得不对劲就赶紧回来,别硬撑,她带着孩子在家等他。他婆娘今早生了,是个小子,哭声响亮,可他现在看着这场景,心里直发毛,生怕有个三长两短,刚出生的儿子就见不到爹了。
紫陌捡起块碎镜片,是从八卦镜上掉下来的,边缘割破了手指,血珠滚落在镜片上,竟慢慢晕开,像朵花,诡异得很。“是‘尸煞’,” 她往手心吐了口唾沫,搓了搓,冰凉的手稍微有了点暖意,“有人在坟后埋了死婴,用怨气养着邪物,这牙印就是尸煞啃的。马家真是疯了,为了报复竟用这种阴毒的法子。” 她想起十年前,马家想强占令狐家的良田,被祖父告到官府,马家老爷子气不过,没多久就病死了,马家小子当时就放话,说要让令狐家付出代价。
三叔公背着个布包赶来,包上的带子都磨破了,里面装着桃木剑和糯米,还有几枚铜钱,是康熙年间的,据说能镇宅。他往断树上撒了把糯米,米粒落地就变黑,还发出滋滋的响,像煎油似的,冒出股黑烟:“寅时必须迁坟,不然等太阳出来,阳气一冲,煞气更重,谁都跑不了。这尸煞是借阴雨天出来的,太阳一晒就没力气,但躲在土里,更难对付,要是让它缠上,轻则大病一场,重则丢了性命。”

家丁们哆哆嗦嗦地开始挖坟。铁锹刚下去没几寸,就碰到个硬东西,“当” 的一声,震得人胳膊发麻。挖出来一看,是口小棺材,也就三尺长,红漆剥落,露出里面的白木,木头上还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,看着就邪气,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。棺材底下还压着张黄纸,上面写着 “令狐家绝” 四个字,字迹狰狞。
“别打开!” 紫陌大喊,可已经晚了。王家丁好奇,手欠,他总觉得这棺材里藏着啥秘密,一把掀开了盖子,里面竟躺着个浑身长毛的东西,像只没睁眼的小兽,眼睛是两个黑窟窿,正死死盯着人看,嘴里发出 “嗬嗬” 的声,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流,滴在棺材板上,烧出一个个小坑。
那东西 “嗷” 地叫了一声,猛地扑向最近的家丁,是李家的小子,才十六岁,吓得腿一软,瘫在地上,裤子都湿了。紫陌抽出短刀砍过去,刀刃砍在它身上,竟弹了回来,像砍在石头上,震得她胳膊发麻,虎口都裂开了。“用糯米!” 三叔公扔过来个布包,糯米撒在那东西身上,冒出阵阵白烟,那东西尖叫着后退了几步,身上的毛掉了一片,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皮肤。
趁它躲闪的功夫,紫陌拽着被吓傻的李家小子往后退。她这才看清,那东西的脚脖子上,系着根红绳,绳上还挂着个小银锁,锁上刻着个 “马” 字,和马家少东家腰上挂的那个一模一样,去年庙会上她见过,当时马家少东家还得意地说,这是他爷爷传下来的,能保平安。
“是马家干的!” 青禾突然喊道,声音都变了调,她昨儿去买菜,亲眼见马家少东家往坟地这边来,手里还提着个黑布包,包得严严实实的,看着就沉,“他当时还跟卖菜的王婆打听咱们祖坟的方向,我听见了,王婆说‘令狐家的祖坟在黑风口,那地方邪性得很’,他还笑了,笑得怪怪的。”
三叔公挥舞着桃木剑,剑刃上的符纸燃烧着,发出橘红色的火苗,照着他满是皱纹的脸:“这是养小鬼的邪术!马家记恨咱们抢了丝绸生意,去年他们囤的货全砸手里了,欠了一屁股债,竟用这阴招害咱们!” 他一剑刺向那东西的肚子,那东西发出声凄厉的尖叫,竟缩成了团,变成块黑乎乎的肉球,滚到了一边,在地上留下道黑痕。
紫陌瞅准机会,把手里的八卦镜碎片扔过去,碎片正好扎在肉球上,冒出股黑烟,闻着像烧鸡毛,还夹杂着股腥臭味。“快迁坟!” 三叔公喊道,声音都劈了,额头上的青筋蹦着,“别管这东西,它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!” 他又往肉球上撒了把糯米,确保它动不了。

家丁们这才回过神,七手八脚地挖开祖坟,棺材板都有些朽了,露出里面的白骨,排列得整整齐齐。紫陌往罐口贴了道符,又撒了把自己的血,罐子瞬间变得滚烫,烫得她手一缩,差点把罐子掉地上。“这是借你的阳气护着祖宗骨殖,” 三叔公解释道,手里的桃木剑一直没停,防备着那肉球,“别松手,千万别让阴气沾着,不然祖宗不安宁,咱们家也别想好过。”
往新坟地走的路上,怪事不断。明明是晴天,却总有块乌云跟着他们,像顶黑帽子扣在头顶,把阳光挡得严严实实;路边的野草无风自动,缠得人脚踝生疼,草叶上的锯齿刮破了裤腿,渗出血珠,血珠一落地就被草叶吸了进去,草长得更疯了;就连天上的鸟,都盘旋着往下拉屎,像在咒骂,有几滴还落在了陶罐上,紫陌赶紧用布擦掉,布一沾就变黑了,还破了个洞。
新坟地在南山阳坡,三叔公早就用石灰画好了圈,石灰线边缘还撒了雄黄,是从药铺买的上好的雄黄酒提炼的,据说能驱蛇虫。可刚把陶罐放下,地面突然开始震动,像有东西在底下拱,从土里钻出无数条小蛇,花花绿绿的,围着圈子吐信子,嘶嘶地叫,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毛。
“是地脉里的煞气被惊动了!” 紫陌想起祖父的话,地脉遇邪则生异,赶紧往蛇群里撒了把雄黄。蛇群像潮水般退去,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,里面吹出阵阵阴风,带着股腐臭味,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。
三叔公往洞里扔了个火把,火光照亮了洞壁上的刻痕,全是些歪歪扭扭的符咒,看着就邪气,有些符号和他画的镇邪符正好相反:“这是处凶穴,被人动过手脚!” 他急得直跺脚,烟袋都掉地上了,“马家不仅养小鬼,还早就在这儿布了局!这是要让咱们祖宗都不得安宁啊!他们是想让咱们令狐家断子绝孙!”
紫陌忽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祖父的罗盘,放在地上。指针疯狂转动,快得看不清,最后 “啪” 地停住,指向东北方。她往那个方向挖了三尺,挖出块刻着蛇形的石碑,碑上涂着黑狗血,腥气冲天,闻着让人恶心,石碑上的蛇眼是用朱砂点的,看着像活的。
“就是这个!” 她用短刀撬起石碑,石碑底下露出个小坑,里面埋着七枚铜钱,摆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,铜钱上都沾着黑泥,还有股血腥味,“这是‘锁龙阵’,专门破坏地脉生气,让葬在这儿的人家断子绝孙!” 祖父的手稿里提过,这是最阴毒的阵法之一,要用至亲的血浇灌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成,看来马家为了害他们,真是下了血本。

三叔公赶紧拿出七枚带孔的铜钱,是他特意找的顺治通宝,按相反的顺序埋进去,又浇上桃木水,是用桃木枝煮的,水是红色的,还冒着热气:“这叫‘破煞阵’,能解了他们的‘锁龙阵’,让地脉重新通畅。” 他一边忙活一边念叨着咒语,声音洪亮,震得周围的草叶都在动。
地面不再震动,乌云也散了,阳光照在新坟上,暖洋洋的,草叶上的露珠闪着光,像撒了一地的碎钻。有几只小鸟落在附近的树枝上,叽叽喳喳地叫着,像是在报喜。
当最后一抔土盖上陶罐时,紫陌听见身后传来声惨叫。回头一看,马家少东家不知何时跟来,正被那条斩断的锁魂藤缠住,藤条勒进他的肉里,渗出血来,他疼得满地打滚,嘴里还骂着脏话,说要杀了令狐家的人。
“善恶终有报。” 三叔公叹了口气,往他身上扔了道符,符纸一沾藤条就燃起来,藤条瞬间化成了灰,马家少东家瘫在地上,面如死灰,浑身抽搐,没多久就不动了,后来被路过的人发现,抬回去后就疯了,整天喊着 “有东西咬我”。
回到家,紫陌发现窗台上的《地脉经》翻开着,正好是 “冲太岁者,避祸在仁” 那页,像是有人特意翻开的。她摸出祖父的旧罗盘,指针稳稳地指着南方,再没颤动过,盘面映着她的脸,平静安宁,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。
青禾端来碗莲子羹,碗边沾着粒桂花,是后园刚开的,香气扑鼻:“小姐,王家丁说要给您送红鸡蛋呢,他儿子取名叫‘辟邪’,说是沾沾您的福气。他还说,等孩子大了,要让他给您当差,报答您的恩情。” 她笑得眉眼弯弯,红绸带在脑后晃,像只快乐的小鸟。
紫陌笑了,舀了勺莲子羹,甜丝丝的,从喉咙暖到心里。窗外的老槐树,不知何时冒出了新芽,嫩得像翡翠,在风里轻轻摇着,几只麻雀落在枝桠上,叽叽喳喳地唱着,像是在说,风雨过去了,好日子要来了。

令狐紫陌在冲太岁之年,三次调整祖坟,从种松镇煞到挂镜挡灾,最终以迁坟破局,不仅识破了马家的邪术,更守住了家族的安宁。这故事里,所谓的太岁凶煞,不过是天地运行的警示,提醒人要敬畏自然,顺应天时;所谓的风水玄机,终究抵不过人心的善恶,心术不正者,再好的风水也护不住,心怀善念者,再凶的煞气也能化解。
面对困境,怨天尤人无用,像紫陌这般,以智慧破解迷局,以勇气对抗邪恶,以仁心坚守底线,方能在风雨中站稳脚跟。毕竟,最好的风水不在坟茔,而在每个人的心里,心正了,路便顺了;心善了,福便来了。这或许就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,无论何时何地,都值得我们记在心里。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