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农村,大家都把5月称为毒月,9毒日包括哪些?4点禁忌要知道
165 2025-09-30
我的老家叫三水湾,位于湘南马桥镇,从镇中心穿过火车站,向南步行1.5公里即到,属于低矮丘陵与山区之间的过渡地貌。当我还在镇里读中学时,就听到有人说,我家的祖屋有点像韶山,我知道那是人家善意的媚言,即便有两分相似,平民的祖屋怎么可以跟伟人的故居相比?
我家祖屋是一栋7字型的瓦房,占地不到五亩,跟其他乡民一样,以族为居,独处一隅。从远处看,青色的屋顶飞檐翘角,谷色的墙体厚实凝重,只有那绿色的琉璃瓦成为整栋房屋唯一的亮色,称它为十里八乡“最具江南特色民居之一”倒还名副其实。
祖屋是楼房,除了中堂,其余房屋皆以实木板铺出了二楼。正面是一字排开、南北朝向的五进正房,一进偏房(估计当初的用意是厨房)。正中是一间特别宽大的中堂,东头两进正房及偏房为满叔家,西头两进正房为我家,西向下水头有东西向的三进正房,也叫锁头,内里的两间为大伯家,外面一间(横堂屋)为二伯家,因为住家不够用,二伯后在锁头外加盖了一间“大锁头”,中间隔成两房。东向上水头还有三进低矮的茅屋,是满叔家的脚屋,猪栏、牛栏与厕所列成一排,屋顶延伸至偏房外墙,形成一个东西通透又十分宽敞的过道。我家与大伯家的脚屋,都建在东头满叔家脚屋外面的空地上,二伯家的脚屋则位于西头正房后面。
祖屋是典型的砖木结构,若以品质论,堪称上乘。光是从建房用的圆木看,每一根桁条和楼板的承重横梁的直径都在30厘米左右,粗壮健硕,而且桁条与横梁的排列密度大。屋面的椽子既宽又厚,老式的青瓦几乎成九十度的密实排列,也未见有丝毫的变形。楼板厚实,大块木板的宽度需以尺计量,每两间房设一个楼梯,皆为杂木打造,上下踩踏无声。各式花格窗叶,尽显江南古韵。房前六根圆木立柱岿然伫立在石鼓上,支撑着墙外的屋面。立柱串梁的外端都是清一色的鹰头造型,为立柱凭添了几分英武之气。中堂大门高大宽绰,辅以石凳石坎,儿童一般无法跨越,其门叶的厚重,非五六个成年男人不能合力卸下。
整栋祖屋还有三件公共的粮食加工用的老物件:一是位于东头过道里的脚踏石臼,因为力臂要远大于踏板的长度,两个小孩子也不一定能踩动;二是长期放在我家窗外的石磨,成年女人用得最多;三是放置在中堂内靠近东南一角能把稻谷变成糙米的推子,我小时候曾亲眼见过工匠用竹片与黄泥修补过一次,有了碾米机后就废弃了。
据父亲说,祖屋里真正值钱的东西,是中堂里面的神堂,紫檀木质,雕龙刻凤,镀金粉,全生漆,那是请专业的工匠做了三年才完成的。只可惜,这工艺精致的神堂,连同屋面立柱串梁上的雕饰,都在文革时期作为“四旧”遗物被拆除焚毁了,甚至连檐口的琉璃瓦也未能幸免,被一一戳下砸碎。
翻看家谱得知,我们这个大家是在高祖父手上缔造的,在当时,可以说是相当的不简单。
高祖父原居地在十公里外的另一个村子,因为“树大要分枝”的缘故,高祖父寻访到了这块“宝地”。依照风水先生的话说,叫做“地形不错,难度不小”。说地形不错,是指在重叠的山峦中发现了祖屋后面这座东西走向的山峰,此山两头向南稍稍弯曲成弓形,山上林木葱郁,山顶最大高度接近两百米,山脚南面正好有一小片闲置地,放眼望去,分别来自东南、正南与正北方向的三条溪水在垅中偏西处汇合,然后向西北方向流去,五个山头聚合,乃“五龙喝水”之地;说难度不小,是指那小小的闲置地原是一片沼泽,再往前延伸,则是一级连着一级的稻田,养命的耕地自然不能毁损,在沼泽地上盖楼房,难度可不是一点点。
据说,这沼泽地犹如红军长征过的草地一样,若要从中穿行,一不留心,就可能陷下去而没过头顶,听起来都觉得恐怖;再者,距沼泽地最近小溪的远处尽头,有一处长流不断的“小瀑布”,风水先生认为,此地为“拜水潭”,虽未正对拟建地基,却于风水不利。面对两大难题,高祖父没有退缩,一边往沼泽里使劲填入大量的石木料,一边安排人手,在“拜水潭”外约十米处,挑土垒坝,如筑城墙。待地基沉降两年定型后,“拜水潭”也已被严严实实挡在了地基视线之外。
从祖屋的布局来看,筑台建房颇有讲究。以门前的稻田为基准,门前池塘与稻田基本齐平,由池塘到场坪,再到房屋地基,逐级递增加高。地基高于禾场坪约一米,沿中堂门前的石板台阶顺级而下,来到房前唯一的场坪,坪宽约10米左右,呈长方形,这就是我们儿时的游乐场。穿过场坪中央,有一石砌的简易斜形台阶,步行下降约一米半左右到达门前池塘码头。
对于整个屋场而言,这个码头可谓地位崇高,功能强大,也是每天最繁忙的地方,除了便桶以外,几乎所有的洗涤与一般的家用取水,差不多都集中在这里:田间劳作归来的洗手洗脚,家庭主妇的洗菜洗衣,男女老少,频繁往来,它保障了这个祖屋40多号人除了饮用之外的日常用水。
门前池塘自然也是高祖父手上开挖的,因为在周边购置了一些田产,既方便灌溉农田,又保证了居家需求,一举两得。池塘原本由两部分组成,主塘呈正方形,居上水头,副塘呈长方形,居下水头,两个池塘的区别不光在面积上有明显差异,到了夏天时,主塘有莲叶亭亭玉立,副塘就只有一泓清水,其实两个池塘的水位完全一致,因为中间的隔堤早已成为了一道惨不忍睹的“残垣断壁”,差不多在我中学毕业时,中间的隔堤已基本消失,至于为什么当初要设立主副两个池塘,是不是有意于功能的区别?我至今没弄明白。池塘面积不大,只有两亩多一点的水面,然而,因此而形成的池塘景色却四季不断,夏有盛开的莲花,冬有如玉的冰场,春有麻鸭戏水,秋有果香四岸。
还有一处景观,是远近都不曾有的,就是二伯家南面有片竹林,大约两三分地左右。说它远近都不曾有,是因为这片竹林的品种与众不同,她的品名叫矢竹,竹叶长年常青,竹面青翠光洁,竹干挺拔匀称,两头粗细相当,它比楠竹更具韧性,是竹制品的上等材料,具有很高的商业价值。每年春季到来,竹笋都会破土而出,儿时的我们会不失时机地把不宜在道旁墙边生长的竹笋拔掉,拿回家剥皮做菜。必要时,大人们会间伐一些成熟的竹子,粗的当晒杆,细的做钓竿。
到了夏天,竹林便成了一个绝好的乘凉处,中午时分,烈日炎炎,大人小孩会搬来自家的门板当凉床,在微风撩动竹叶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中,享受午时短暂的清凉。徒手攀爬竹干比赛是我们小时候的常见运动,胆大的可以玩“竹上摇”,因为矢竹韧性优良,有时可攀爬到顶端,如同荡秋千一样左右摇摆,甚至连同竹尾一起着地方才罢休。不过这不算什么,最厉害的要数“竹上飘”,自东头攀上第一根竹干,中途脚不沾地,像猴一样在竹林中间跳跃前行,一直到达竹林西头最后一根竹子,方为圆满。
在我的记忆中,从小到大,一直到中学毕业离开家乡,粮食短缺一直都是问题,大人小孩似乎从没吃过一顿饱饭,于是乎,大人们总要想些办法,变出一点零花钱。山上的竹子是集体财产,不敢擅动,自家的竹林可自家做主,因而,这片漂亮的竹林,便在无节制的砍伐中慢慢走向衰落。
1986年,父亲因为觉得家里人口多,太过拥挤,率先搬出了老宅,在距原址不远的地方建起了新房。二伯家因为两个儿子要结婚成家,也在别处盖了新房。留下来的大伯和满叔两家,也在新世纪到来之后,分别拆除了老宅,重新在原址建起了砖混结构的楼房。
现如今,饱经风霜的祖屋,随着岁月的流逝,早已不见了踪影,石磨、石臼也随之消失,甚至连石鼓石凳石板这些东西,也全然不知去向,这让我心里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,是遗憾,更是心酸;那片充满童年回忆的竹林,也随着旧房的改造,连同场坪皆被冰冷生硬的砼所取代;门前的池塘虽然还在,也难逃周边稻田一样的命运,一并荒芜了,淤泥充盈,了无生机,没了莲叶,也没了往昔的风采。(图片来自网络,与文无关,若有侵权,提示删除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