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朝枯井九年不出水,幼童扔石头下去当晚下暴雨,第二天全村傻眼

147小编 110 2025-10-06

我叫李卫民,一个在李家村土生土长的木匠。

这手艺,是爷爷传给我爹,我爹又传给我的。传到我这儿,怕是就要断了。

我儿子李军,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,说啥也不肯回来。他说,爸,都什么年代了,谁还稀罕你那些榫卯结构?城里都是流水线下来的家具,便宜,样子还多。

我捏着手里的刨花,没言语。刨花薄得像蝉翼,卷着圈儿,散发着柏木独有的清香。

这香气,他不懂。

村东头有口老井,听我爷爷说,是前清那会儿打的,井壁都是大青石垒的,严丝合缝,冬暖夏凉。

我小时候,全村都吃这口井里的水。那水,甜丝丝的,带着一股子凉气,夏天喝一口,能从嗓子眼儿舒坦到脚底心。

可不知怎么的,从九年前开始,这井就渐渐干了。

一开始是水位下降,得用更长的绳子,后来,就只剩下井底一汪浑泥,最后,连泥都干裂成了龟壳纹。

村里请了专家来看,又是探测仪又是抽样分析,最后摇摇头,说地下水位整体下降,这井,废了。

废了。

这两个字,像凿子一样,一下下敲在我心上。

村里打了机井,家家户户通了自来水,方便是方便了,可那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,总带着一股子漂白粉的味儿。

没人再惦记那口老井。

它就那么孤零零地立在村东头,像个被时代遗忘的老人,井口盖着一块厚重的水泥板,上面落满了枯叶和尘土。

只有我,偶尔路过,会停下来,摸一摸那被井绳磨出深沟的青石,心里空落落的。

这天是周末,儿子李军难得带孙子乐乐回来。

乐乐六岁,在城里长大,看什么都新鲜。他追着土狗跑,撵着母鸡叫,玩得满头大汗。

午后,日头毒得很,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喊,空气都像是凝固了。

我带着乐乐在村里溜达,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老井边上。

“爷爷,这是什么?”乐乐指着那被水泥板盖住的井口问。

“这是口井,以前,爷爷就是喝这里面的水长大的。”我蹲下来,声音有些发涩。

乐乐好奇地趴在水泥板上,侧着耳朵听了听,又用小拳头敲了敲。

“里面是空的吗?”

“嗯,没水了,干了九年了。”

他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,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,比他的拳头还小点。

“爷爷,我能把它扔下去听个响吗?”

我迟疑了一下。这井,对村里人来说已经是个死物,但对我,它还活着,像个沉睡的老伙计。

可看着孙子那充满期盼的眼神,我又不忍心拒绝。

“扔吧,轻点儿。”

乐乐捏着石子,踮起脚,从水泥板和井沿的缝隙里,小心翼翼地把石子滑了下去。

我们俩都屏住呼吸,侧耳听着。

预想中的“咚”声没有传来。

井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
乐乐有点失望,“爷爷,它怎么不响啊?”

我也纳闷,这井深得很,石子下去,怎么会没动静?

或许是井底的干泥太厚,把声音给吞了。我只能这么想。

“可能……是泥太厚了。”我拍拍他的小脑袋,“走,回家吃西瓜去。”

李军看我领着乐乐从村东头回来,眉头就皱了起来。

“爸,你又带他去那破井边了?不安全。”

“我看着呢,能有啥不安全的。”我把乐得满头大汗的乐乐推给他,“去,给你儿子洗把脸。”

李军接过毛巾,一边给乐乐擦脸,一边小声嘟囔:“那井邪门的很,都说底下连着阴曹地府,您别总往那儿凑。”

我心里一阵火气。

“胡说八道!你小时候发烧,你妈半夜去求来的井水给你擦身子,你都忘了?”

李军不说话了,低着头,算是默认。

晚饭的时候,天就阴沉下来了。

没有一丝风,闷得人喘不过气。黑压压的云,像一块巨大的锅盖,把整个李家村都扣在了底下。

天,要下雨了。

而且,看这架势,是场暴雨。

果然,第一声雷,像战鼓一样,在天边滚过。紧接着,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,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的瓦片上,像有千军万马在奔腾。

闪电不时地撕裂夜空,把院子照得惨白。

李军赶紧去关窗户,嘴里念叨着:“这雨下得真邪乎,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。”

我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,端着一杯热茶,听着外面的雨声,心里却莫名地,总想着下午那颗扔进井里的小石子。

那颗没有回音的石子。

这雨,下了一整夜。

我几乎也是一夜没睡,听着雨声从狂暴到淅沥,再到天亮前的停歇。

心里,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。

第1章 一夜惊雷井水还

天刚蒙蒙亮,雨停了。

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味,被雨水冲刷过的村庄,显得格外干净。

我起了个大早,想去地里看看,这么大的雨,别把刚种下的秧苗给淹了。

李军和乐乐还在睡。城里人,没我们庄稼人起得早。

我穿上胶鞋,扛着锄头,走出了院门。

村里的小路,到处是积水,一脚踩下去,泥水就没过了脚踝。

几个起得早的村民,也扛着农具,三三两两地往地里走,见了面,都感叹昨晚那场雨下得及时,也下得凶猛。

“卫民哥,起这么早啊。”邻居家的二柱子赶了上来。

“去地里看看。”我点点头。

“昨晚那雨,把我家的鸡窝都给冲塌了一角,你家没事吧?”

“没事,我家的地势高。”

我们俩一边聊着,一边走,不知不觉,就走到了村东头。

离那口老井还有几十米远,我就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。

不是雨后泥土的腥气,也不是青草的香气。

那是一股……清冽的,带着丝丝甜味的水汽。

这味道,我太熟悉了。

是那口老井里的水的味道!

我的心猛地一跳,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。

二柱子也闻到了,他使劲吸了吸鼻子,一脸困惑:“咦?啥味儿啊这是?怪好闻的。”

等我们走到井边,两个人都愣住了。

那块盖在井口的厚重水泥板,不知什么时候,被人挪开了一道一尺多宽的口子。

一股股白色的水汽,正从那道口子里丝丝缕缕地冒出来,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,凝成一团淡淡的雾。

那股清甜的水味,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。

我丢下锄头,几步冲了过去,趴在井沿上,朝里望去。

我的天!

井里,竟然有水!

满满的一井水!

清澈的井水,在晨光下,泛着幽幽的青光,水面离井口不过一两米,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水面倒映着我震惊的脸。

“水……水……”二柱子也凑了过来,他结结巴巴地,话都说不完整了,“卫民哥……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”

我没回答他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
九年了。

整整九年,这口井滴水未见,怎么一夜暴雨之后,就满了?

难道是昨晚的雨水灌进去的?

不可能!

这井口的地势比周围要高出一截,就算下再大的雨,雨水也只会往四周流,根本灌不进井里。

而且,就算灌进去了,也不可能是一夜之间就灌满这么深的一口井啊!

“神仙显灵了!肯定是井神爷显灵了!”二柱子突然一拍大腿,满脸激动地喊了起来。

他这一嗓子,把附近几个村民都给吸引了过来。

大家围在井边,看到井里满满的水,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。

“老天爷啊,这井真的活了!”

“我不是在做梦吧?谁掐我一下!”

“肯定是昨天乐乐那孩子,把井神爷给叫醒了!”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。

说话的是三婶。她昨天下午买菜路过,正好看见我带着乐乐在井边玩。

所有人的目光,一下子都聚焦在了我身上。

我心里咯噔一下,暗道不好。

“卫民,昨天是不是你家小孙子,往井里扔了块石头?”三婶眼神亮晶晶地问。

这事瞒不住,我只能点了点头。

“哎呀!”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。

“我就说嘛!肯定是那孩子有福气,是童子之身,一块石头就把龙王爷给请出来了!”

“可不是嘛!这叫‘童子开泉’,是祥瑞啊!”

“我们李家村要转运了!”

村民们越说越兴奋,越说越离谱。

有人甚至当场就跪了下来,对着井口磕头,嘴里念念有 "井神爷保佑"。

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,心里五味杂陈。

我是一个木匠,我信的是手里的尺子,信的是卯榫的严丝合缝,信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。

我不信什么鬼神。

这井里突然有水,一定有它的道理。

可眼下,没人听我的道理。他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——一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奇迹。

消息像长了翅膀,不到半个钟头,就传遍了整个李家村。

连村长王富贵都闻讯赶来了。

王富贵是个精明人,他挤进人群,探头往井里看了看,脸上先是震惊,随即就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
他清了清嗓子,对着众人喊道:“大家静一静!静一静!”

等周围安静下来,他才开口,声音洪亮:“这口老井,是我们李家村的根!现在,它枯井逢春,说明什么?说明我们李家村风水好,有神灵庇佑!”

村民们立刻附和起来。

“村长说得对!”

王富贵摆了摆手,继续说:“这可是我们村的大喜事!我看这样,大家先回去,别都围在这儿。我马上联系镇上,把这个好消息报上去!这口‘神井’,我们一定要保护好,开发好!”

开发好?

我听到这三个字,心里猛地一沉。

我看着王富贵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,一种不祥的预感,像井里的凉气一样,慢慢地爬上了我的心头。

这件事,恐怕没那么简单就收场了。

我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锄头,转身离开了喧闹的人群。

回到家,李军和乐乐已经起床了。

李军正拿着手机,一脸兴奋地对我说:“爸,我刚看村里的微信群,都传疯了!说东头那口枯井,因为乐乐扔了块石头,就出水了!他们都说乐乐是福星下凡呢!还有人发了照片,真的满满一井水!”

他把手机递到我面前,屏幕上正是那口井的照片,周围围满了人。

乐乐在一旁,似懂非懂地听着,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一点点小得意。

“爷爷,我让井里有水了吗?”

我看着孙子天真的脸,又看了看儿子那副与有荣焉的表情,心里叹了口气。

我拉过一张板凳坐下,声音有些疲惫。

“李军,你也是读过大学的人,怎么也信这些?”

李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不以为然地说:“爸,信不信的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现在全村人都这么认为。这是好事啊!你想想,‘神井’、‘福童’,这要是传出去,得是多大的噱头?”

我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问:“噱头?你要这个噱头干什么?”

李军的眼睛亮了起来,他凑近我,压低了声音,像是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。

“爸,这是个商机啊!村长刚才在群里说了,要开发‘神井’,搞旅游!你想想,咱们家就是‘福童’的家,到时候,在门口挂个牌子,卖点纪念品,或者搞个农家乐,那钱不就来了吗?”

“你……你混账!”我气得手都抖了,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,茶水溅了出来。

“钱钱钱!你脑子里除了钱,还有什么?”

“你爷爷,你太爷爷,都是靠手艺吃饭的本分人!我们李家的脸,不能让你拿去这么丢!”

我的声音很大,吓得乐乐往他爸爸身后躲了躲。

李军的脸也涨红了,他梗着脖子反驳道:“爸!我怎么丢脸了?我这是凭脑子赚钱!现在是什么社会了?您守着那套老黄历,能当饭吃吗?您看看您自己,干了一辈子木匠,累出一身病,到头来攒了几个钱?”

“我这不叫守着老黄历!我这叫守着本分!守着良心!”我气得胸口发闷。

“良心能值几个钱?”李军脱口而出。

这句话,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,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。

我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,突然觉得无比的悲哀。

我辛辛苦苦供他读大学,是希望他有知识,有见识,明事理。

可到头来,他学到的,就是用“商机”和“噱头”来衡量一切吗?

我们父子俩,终究是说不到一块儿去了。

第2章 神井风波初掀起

村里那口井,彻底火了。

王富贵行动很快,当天就用红布把井口周围一圈给围了起来,旁边还立了块木牌,上面用红漆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:“李家村神井,请勿靠近”。

他还真去镇上汇报了。

第二天,镇上的宣传干事就带着电视台的人来了。

长枪短炮的,对着那口井一通猛拍。

王富贵穿了件崭新的白衬衫,站在镜头前,满面红光,唾沫横飞地讲述着“枯井九年,童子开泉”的传奇故事。

他把乐乐扔石头的那一幕,描绘得神乎其神,说当时是“霞光满天,紫气东来”。

我听着都觉得脸红。

那天下午明明是阴云密布,闷热难当。

记者还想采访乐乐。

李军一听,眼睛都亮了,赶紧把乐乐从屋里拉出来,教他说:“乐乐,待会儿叔叔问你,你就说,你感觉井里有龙王爷爷在叫你,你就扔了块石头把它叫醒了。”

乐乐眨巴着大眼睛,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爸。

我实在听不下去了,把乐乐一把拉到身后。

“孩子还小,不懂事,别问他了。”我对那记者说。

记者有些意外,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一脸不悦的李军。

王富贵赶紧打圆场:“这是孩子的爷爷,老人家比较低调。”

说着,他把我拉到一边,压低声音说:“卫民哥,你这是干啥?这是多好的宣传机会啊!让乐乐上个电视,咱们村,咱们家,都有面子!”

“我不要这种面子。”我看着他,说得斩钉截铁,“富贵,这井到底怎么回事,你心里没数吗?非要装神弄鬼,把事情闹这么大?”

王富贵的脸色沉了下来。

“卫民哥,我敬你是长辈,才跟你好声好气说话。现在全村人都指着这口井改善生活,你别在这儿挡大家的财路!”

“靠弄虚作假得来的财路,能长久吗?”我反问。

“长久不长久,也比守着你那木匠活儿强!”王富贵甩下一句话,扭头就走了。

采访最终还是没采成乐乐。

但电视台的报道一播,李家村的“神井”算是彻底出了名。

一拨又一拨的人,从十里八乡赶来看热闹。

有好奇的,有求神的,还有专门带着瓶瓶罐罐来求“神水”的。

村口的小卖部,矿泉水瓶子都卖断了货。

王富贵趁热打铁,在村委会开了个会,商议成立“李家村神井旅游开发有限公司”。

他提议,由村集体占大头,然后村民可以入股。

他还特意提到了我们家。

“这次神井能重见天日,卫民哥家的孙子乐乐,是头功!我提议,给卫民哥家百分之五的干股,大家没意见吧?”

村民们自然没意见,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。

李军听到这个消息,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。

他拿着笔和纸,在屋里算来算去。

“爸,百分之五的干股啊!村长说了,初步估算,等旅游开发起来,一年少说也有几十万的收入。百分之五,那就是好几万!够您养老了!”

我坐在院子里,编着一个给乐乐做的小竹马,头也没抬。

“这钱,我不要。”

“爸!”李军把笔往桌上一拍,急了,“您怎么就这么犟呢?白给的钱为什么不要?这是咱们应得的!”

“不干净的钱,我不要。”我手里的竹篾,被我勒得紧紧的。

“怎么就不干净了?这是全村人同意的!”

“李军,”我抬起头,看着他,“你告诉我,你真的相信,是乐乐一块石头,让井里出水的吗?”

李军被我问得一愣,眼神有些闪躲。

他支支吾吾地说:“这……这不重要。重要的是结果。”

“不,这很重要。”我的声音不大,但很坚定,“人活着,得讲个‘理’字。事出反常必有妖。这井里的水,来得蹊跷,我们就得把这个‘理’弄明白了。而不是稀里糊涂地拿去骗人,换钱。”

“爸,您就是想得太多了!”李军一脸的无奈和不解,“现在是快节奏的社会,谁有空跟您去弄明白那个‘理’?大家要的是结果,是效益!您守着那些虚无缥缈的道理,有什么用?”

“有用。”我站起身,拿起编好的小竹马,走到他面前。

“它能让我晚上睡得着觉,能让我死了以后,有脸去见你爷爷。”

说完,我把竹马递给乐乐,走进了我的木工房。

满屋的木头香气,让我烦躁的心,稍微平静了一些。

我拿起一块木料,开始刨。

木工房外面,是李军和王富贵他们商量着如何“开发”神井的喧闹声。

木工房里面,是我一下一下,有节奏的刨木头的声音。

我们就这样,被一堵墙,隔成了两个世界。

接下来的几天,村里越来越热闹。

王富贵找人把井边的路修了,还搭了个简易的棚子,摆上香案,请人来卖香火。

井水被当成了包治百病的“神药”。

有说喝了腰不疼了的,有说洗了眼睛更亮了的,传得神乎其神。

我看着那些虔诚地磕头、求水的人,心里堵得慌。

我知道,这水是好水。但它好,是因为它本来的水质,而不是因为什么虚无缥缥的“神力”。

把一份好东西,用欺骗的方式包装起来,卖出一个虚高的价钱。

这在我看来,是对那份好东西的侮辱。

也是对人的侮辱。

我决定,我得把这井水出水的原因,弄个水落石出。

不为别的,就为我心里那个“理”字。

也为了不让我儿子,在这条歪路上,越走越远。

第3章 寻根究底问旧事

要想弄明白井的事,就得从这井的根儿上找起。

我爹活着的时候,跟我聊过这口井。

他说,这井是李家先人请了高人来打的。那高人不仅会看风水,更懂水脉。

他说这井的位置,叫“龙抬头”,是方圆几十里水脉汇集的地方。

所以这井里的水,才格外甘甜,也从没干过。

可为什么九年前就干了呢?

我爹已经不在了,能问的人,只有村里最年长的九爷了。

九爷今年九十有三,耳朵有点背,但脑子还清楚。他年轻的时候,跟着我爷爷干过活,算是我的长辈。

我提了两瓶酒,一包点心,去了九爷家。

九爷正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,眯着眼睛打盹。

“九爷。”我走过去,轻轻喊了一声。

他睁开眼,看了我半天,才认出来。

“是卫民啊,快坐。”

我把东西放下,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。

“九爷,我来,是想跟您打听打untold那口老井的事。”我凑到他耳边,大声说。

“老井?”九爷浑浊的眼睛里,闪过一丝光亮,“那井……听说出水了?”

“是,满了。”

“唉……”他长长地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,“我就知道,那井,死不了。”

我心里一动,赶紧问:“九爷,您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九爷没有直接回答我,他指了指屋里。

“扶我进去,柜子底下有个箱子,你帮我拿出来。”

我扶着他颤颤巍巍地进了屋。屋里光线很暗,一股陈旧的味道。

在墙角的旧木柜底下,我找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樟木箱子。

箱子很沉。

我把它搬到院子里的石桌上,打开。

一股樟脑和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
箱子里,都是些老物件,发黄的地契,几块碎银子,还有一本用蓝布包着的线装书。

九爷指了指那本书。

“这是你爷爷当年留给我的。他说,他是木匠,我是石匠,这东西,放我这儿,更合适。”

我小心翼翼地打开蓝布包,里面是一本手绘的册子,纸张已经泛黄发脆。

封面上,用毛笔写着四个字:《堪舆水经》。

我翻开册子,里面画的,不是什么风水阵法,而是一幅幅极其精细的结构图。

是关于那口井的。

我这才看明白,我们村这口井,根本不是一口简单的竖井!

它的下面,是一个极其复杂和巧妙的系统。

册子上画着,井身下去十几米后,并不是直接通到地下水层,而是连接着四条用青石板砌成的地下暗渠。

这四条暗渠,像章鱼的触手一样,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伸出去,短的几十米,长的甚至有上百米。

它们像一张巨大的网,铺设在村子地下的含水层里,缓缓地收集着地下水,最后再汇集到井中。

我看得手心都出汗了。

这不就是古代的水利工程,“坎儿井”吗?

我曾在书上看到过,那是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,没想到,我们村的这口井,竟然也是这样的结构!
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
九爷在一旁,像是早就料到我的反应,慢慢地说:“你爷爷说过,咱们这儿的地下水,不像南方,不是一条大河,而是像人身上的血脉,是一丝一丝的。打一口直井,碰上一条脉,水就多,碰不上,就没水。咱们的祖宗,就想出了这个法子,用暗渠把周围的水脉都连起来,这样,井里就永远有水了。”

我恍然大悟。

难怪这井水甘甜,因为它汇集的是最精华的浅层地下水。

难怪这井能几百年不干,因为它有一个如此庞大的集水系统。

“那……那为什么九年前会干了呢?”我追问。

九爷叹了口气。

“老了,跟人一样,机器老了,也会出毛病。你爷爷说,这暗渠,最怕的就是堵。时间长了,泥沙淤积,或者地壳稍微有点变动,就可能把哪条渠给堵死了。”

“一条堵了,还有三条。要是堵得多了,水过不来,井,自然就干了。”

我的心,怦怦直跳。

我好像抓住了一些关键的东西。

“九爷,那这暗渠,有办法疏通吗?”

“有。”九爷点了点头,“你看这图上,每一条暗渠的末端,都有一个通气孔,也叫‘天井’。就是为了方便下去清理淤泥的。只是……这些天井的位置,都隐蔽得很,时间长了,怕是没人记得在什么地方了。”

我低头,仔细看着图纸。

图上,确实在四条暗渠的末端,都标注了小小的圆圈,旁边写着“天井”二字。

我再仔细一看,其中一个天井的位置,我竟然觉得有点眼熟。

它标注在村东头,离老井不远的一片小树林里。

那地方,现在是一片荒地,长满了杂草。

等等!

我脑子里“轰”的一声,像是有道闪电劈过。

我突然想起来了!

九年前,村里修路,为了取土垫路基,正好就是在村东头那片小树林的位置,挖了一个大坑!

当时,我还去看过热闹。挖土机挖了很深,后来路修好了,那坑也没人管,慢慢地就被周围的土给填上了,后来又长满了草,就没人记得了。

难道……

难道是那次挖土,把其中一条主暗渠给挖断了?或者,是把一个关键的“天井”给堵死了?

我越想越觉得可能!

那条暗渠被堵,导致整个水系循环不畅,泥沙开始在其他暗渠里加速淤积,最终,在九年前,彻底堵死了所有的来水通道。

所以,井才干了!

那现在为什么又出水了?

我猛地想起了乐乐扔下去的那块小石头!

那块没有回音的石头!

它没有发出“咚”的落地声,不是因为井底的泥厚。

而是因为,它根本没掉到井底!

井壁上,常年被水汽浸润,长满了青苔,非常湿滑。

那块小石头,是不是顺着湿滑的井壁滚了下去,恰好就滚进了其中一条暗渠的入口?

而那条暗渠里,因为堵塞,积压了九年的水压!

那块小石头,就像一个微不足道的扳机,滚进去之后,也许是撞到了某个脆弱的淤积点,引起了连锁反应。

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,一个点的松动,导致了整个堵塞结构的崩溃!

然后,被堵了九年的地下水,在巨大的压力下,瞬间贯通了渠道!

而昨晚那场暴雨,并不是让井出水的原因。

它只是一个巧合。

一个让所有人都把“因”和“果”搞混了的,天大的巧合!

真相,似乎就在我眼前了。

我激动地站起来,紧紧握着那本《堪舆水经》。

“九爷!我想,我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!”

九爷看着我,浑浊的眼睛里,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。

“卫民,你像你爷爷。是个认死理的人。”

“这世上的事,都有个‘理’字在里头。鬼神,都是人心里造出来的。”

“去吧,把这个‘理’,弄个明明白白。”

我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
第44章 一把尺子量人心

我拿着那本《堪舆水经》,心里像揣了一团火。

我必须去验证我的猜想。

但我不能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去。现在“神井”的风头正盛,王富贵他们正做着发财梦,我要是说这井不是神仙显灵,而是水管子堵了又通了,他们能把我生吞活剥了。

我得找到证据。

最直接的证据,就是找到那几个被遗忘的“天井”。

根据图纸上的标注,和我的记忆,我把第一个目标,锁定在了村西头老杨家废弃的菜园子。

图上说,这里有一个天井。

我找了个下午,趁着村里人大多在家歇晌的时候,一个人扛着铁锹去了。

那菜园子已经荒了很久,杂草长得比人都高。

我按照图纸上的方位,用步子大概丈量了一下距离。

就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树的旁边。

我用铁锹拨开厚厚的杂草,开始往下挖。

挖了大概半米深,铁锹“当”的一声,碰到了一块硬物。

我心里一喜,赶紧用手扒开周围的土。

一块青石板,露了出来。

和我家院子里铺路的石板一模一样!

我用铁锹的边缘,小心地撬开石板。

一个黑乎乎的洞口,出现在我面前。

洞口不大,也就脸盆大小,一股潮湿、阴凉的风,从里面吹出来。

我趴在洞口,朝里望去。

下面黑漆漆的,但能隐约听到“哗哗”的水声。

就是这里!

我找到了!

我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。

我把石板盖好,又用土和杂草伪装起来,然后去了第二个,第三个……

花了两天时间,我把图纸上标注的四个天井,全都找到了。

它们有的在废弃的宅基地里,有的在乱石堆下,都被岁月和尘土掩盖了。

但它们都还在。

而且,每一个天井下面,都能听到清晰的水流声。

这证明,整个地下水渠系统,已经恢复了运转。

我的猜想,是对的。

现在,只剩下最后一个,也是最关键的一步。

我要下到井里去,亲眼看一看,那几条暗渠的入口,是不是真的通了。

这事,有危险。

井里九年没通过风,下面可能有沼气。

我得准备准备。

我先是去镇上,买了一捆最结实的尼龙绳,一个安全帽,还有一个能戴在头上的矿灯。

然后,我又抓了几只鸡,做了个实验。

我把鸡用绳子拴住,吊进井里,过了一会儿再拉上来。

鸡活蹦乱跳的。

反复试了几次,都一样。

这说明,井下的空气是流通的,没有致命的毒气。

流通的空气……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我的猜想——那几个天井,起到了通风的作用。

一切准备就绪。

我决定,就在今天晚上行动。

我不能让李军知道。他要是知道了,肯定会拦着我,还会把事情捅到王富贵那里去。

晚饭后,我借口说木工房里还有点活没干完,就一个人去了工房。

我等到深夜,估摸着全村人都睡熟了。

我换上一身结实的旧衣服,带上我的工具,悄悄地出了门。

夜色如墨。

村里一片寂静,只有几声狗叫,从远处传来。

我绕开大路,专门挑小道走,来到了村东头的老井边。

王富贵他们搭的那个棚子,在夜色里像个黑黢黢的怪兽。

香案上,还有没烧完的香头,在黑暗中一闪一闪,像鬼火。

我没理会这些。

我把绳子的一头,牢牢地系在井边一棵最粗壮的老槐树上,另一头,在自己腰上缠了几圈,打了个死结。

戴上安全帽,打开矿灯。

深吸一口气,我翻过井沿,双脚蹬着井壁,一点一点地,滑向那片未知的黑暗。

井壁很滑,长满了青苔。

越往下,空气越是阴冷潮湿。

矿灯的光柱,在黑暗中,只能照亮我面前的一小片地方。

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像打鼓一样。

大概下降了十几米,我的脚,踩到了水面。

冰凉的井水,瞬间浸透了我的鞋子。

我用手电往下照了照,水很清,但深不见底。

我稳住身子,开始在井壁上寻找。

根据图纸,暗渠的入口,应该就在这个深度。

我举着矿灯,一寸一寸地扫视着井壁。

很快,我找到了第一个。

一个半米见方的洞口,黑洞洞的,像一张嘴。

洞口的边缘,有明显的水流冲刷过的痕迹。一股强劲的水流,正从里面“哗哗”地涌出来,注入井中。

我心中一阵狂喜!

我找到了!

我继续横向移动,很快,第二个、第三个、第四个……

四个暗渠的入口,全都找到了!

而且,每一个入口,都有水流涌出!

其中,正东方向的那个入口,水流最大,也最急。

我用矿灯往里照了照。

能看到,渠壁上,有一道很新的划痕,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一样。

是那块小石头!

就是它!

它从这里滚了进去,引发了这一切!

所有的谜团,在这一刻,全部解开了。

没有什么神仙,没有什么龙王。

只有我们祖先的智慧,和一块小石头引发的物理反应。

我吊在井里,看着这伟大的工程,心里充满了敬畏。

这才是真正的“神迹”!

是劳动人民用双手和智慧,创造出来的神迹!

我心满意足,准备上去。

可就在这时,井口,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。

“爸?”

是李军!

我心里一惊,抬头望去。

井口,站着一个人影,正拿着手电筒往下照。

“爸!您怎么在下面?您快上来!危险!”李军的声音里,充满了焦急和恐惧。

我没工夫想他怎么会来。

“我没事!我马上就上去!”我冲着上面喊。

我手脚并用,顺着绳子往上爬。

快到井口的时候,李军和另一个人,伸出手,一把将我拉了上来。

另一个人,是王富贵。

他俩身后,还站着好几个村民,都是被李军叫来的。

我一上来,李军就扑了过来,抓着我的胳膊,上下打量。

“爸,您没事吧?您吓死我了!您这么大年纪了,怎么能一个人下井呢?”他眼圈都红了。

王富贵的脸色,却难看得很。

他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矿灯和腰上的绳子,又看了看我身后那口井。

“卫民哥,这大半夜的,你下井干什么?”他的声音,冷得像井水。

我喘了口气,站直了身子。

我知道,摊牌的时候,到了。

我从怀里,掏出那本用布包着的《堪舆水经》。

“富贵,还有大家。我知道你们都想知道,这井,为什么会出水。”

“现在,我就告诉你们答案。”

第5章 真相大白人心乱

我把《堪舆水经》摊开在地上,用矿灯照着。

夜风吹过,泛黄的纸张哗哗作响,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。

我指着图纸,从这口井的坎儿井结构,讲到四条暗渠的原理,再讲到天井的作用。

我讲得很慢,很仔细。

周围的村民,一开始还带着怀疑和不解,但听着听着,他们的表情,渐渐变了。

从惊奇,到震撼,再到恍然大悟。

他们都是庄稼人,或许不懂什么复杂的物理原理,但他们能看懂这图纸上,一笔一划勾勒出的,那种属于劳动者的,朴素而伟大的智慧。

“……所以,九年前井会干,是因为村东头修路挖土,堵死了一条关键的暗渠和天井,导致整个水系瘫痪,泥沙淤积。”

“而前几天井会出水,不是因为乐乐是什么福星,也不是什么神仙显灵。”

我顿了顿,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李军和乐乐。

“是因为乐乐扔下去的那块小石头,顺着井壁滑进了东边那条暗渠的入口,碰巧,它撞开了最脆弱的那个淤积点,巨大的水压,瞬间冲开了堵了九年的通道。”

“昨晚那场暴雨,只是一个巧合。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误会了的巧合。”

我说完了。

四周,一片死寂。

只有风声,和远处传来的虫鸣。

没有人说话。

每个人都在消化我刚才说的这番话。

这个真相,远比“神仙显灵”的故事要复杂,但也远比那个故事,要来得更加震撼人心。

过了许久,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。

是九爷。他不知什么时候,也披着衣服,被人扶着过来了。

“卫民……说的,都是真的。”

“我年轻的时候,听你爷爷提过。他说,这井,是咱们李家村的‘心’。那些暗渠,就是‘脉’。心要跳,脉要通。脉络通了,村子,才能活。”

九爷的话,像一块巨石,投进了平静的湖面。

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。

“原来是这样啊……”

“我说呢,哪有那么神的事。”

“咱们的祖宗,可真了不起!”

“这么说,咱们拜了半天,拜了个乌龙?”

人群里的风向,开始变了。

从对“神迹”的狂热,转向了对祖先智慧的敬佩,和对自己之前行为的一丝丝尴尬。

王富贵的脸,一阵红,一阵白。

他精心策划的“神井”故事,被我当着全村人的面,给拆穿了。

他那个“旅游开发”的发财梦,眼看就要泡汤了。

他很不甘心。

“李卫民!”他突然指着我,厉声喝道,“你说的这些,谁能证明?就凭这一本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破书?我看你就是嫉妒!嫉妒村里能靠这口井富起来,故意在这儿胡说八道,妖言惑众!”

“我没有胡说!”我迎着他的目光,毫不退缩,“图上标的四个天井,我都找到了!不信,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看!”

“就算有天井又怎么样?”王富贵还在嘴硬,“那也证明不了你说的就是真的!大家说,你们是信卫民的一面之词,还是信我们亲眼看到的神迹?”

他试图煽动村民。

但这一次,响应他的人,不多了。

大家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眼神里都充满了犹豫。

真相和利益,摆在了他们面前。

就在这时,我的儿子李军,突然站了出来。

他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,脸色变幻不定。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。

我以为,他会站在王富贵那边。

毕竟,那个“神井”的计划里,有他最看重的“商机”和“利益”。

但他没有。

他走到我身边,拿起地上的那本《堪舆水经》,小心地拍了拍上面的土。

然后,他转向王富贵,转向所有的村民。

他的声音,有些沙哑,但异常清晰。

“我信我爸。”

所有人都愣住了,包括我。

李军看着我,眼神里,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。有愧疚,有敬佩,还有一丝终于醒悟过来的清明。

“前几天,是我不对。我被钱迷了心窍。”

“我爸半夜一个人下井,我一开始以为,他是想不开,要……要做傻事。我吓坏了,赶紧去找村长,叫人来救他。”

“可我到了井边,用手电一照,看到他不是在寻死,而是在……在井壁上摸索着什么。他那个样子,就像……就像我爸平时在他的木工房里,对着一块木头,仔细端详,琢磨怎么下第一刀的样子。”

“那一刻,我突然明白了。”

“我爸他不是在跟谁作对,他也不是要挡谁的财路。他只是……想弄明白一件事的道理。”

“就像他做木匠活,一根卯,就要对上一根榫,分毫不差。这是他的‘理’。”

“我们家,我爷爷,我太爷爷,都是这样的人。他们信的,不是虚无缥缥的运气,而是自己手里的手艺,和心里的那把尺子。”

李军说着,眼眶红了。

他转向王富贵,声音提高了几分。

“村长,我们想赚钱,想过好日子,这没错。但是,君子爱财,取之有道。”

“靠欺骗,靠编造一个‘神话’来吸引游客,就算能挣到钱,我们晚上能睡得安稳吗?我们怎么跟我们的后代说,我们李家村,是靠撒谎发的家?”

“这口井,真正的‘神’,不是什么井神爷。而是我们祖宗留下来的智慧!这才是我们李家村最宝贵的财富!我们应该做的,是把这个故事,把这种精神,传下去!而不是用一个谎言,去把它掩盖掉!”

李军的这番话,掷地有声。

像一把重锤,敲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。

王富贵的脸,彻底白了。他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村民们,都低下了头。

他们脸上的狂热和投机,都褪去了,取而代之的,是羞愧和反思。

我看着我的儿子,这个曾经让我失望,让我痛心的儿子。

在这一刻,我突然觉得,他长大了。

他终于读懂了我,读懂了我们这个家,代代相传的,到底是什么东西。

那不是木匠的手艺。

那是一种精神。

一种叫做“较真”,叫做“本分”,叫做“良心”的精神。

我的眼眶,也湿了。

第6章 水流千里归大海

“神井”的风波,就这么平息了。

王富贵没再提开发旅游的事。他第二天就找人,把井边那个棚子和香案都给拆了,那块写着“神井”的牌子,也被他一斧子劈成了柴火。

他见了我就绕道走,好几天都没跟我说话。

我知道他心里有气,但我不在乎。

村里人对我的态度,也变了。

以前,他们觉得我是个不合群的怪老头,守着过时的手艺,不懂变通。

现在,他们看我的眼神里,多了几分敬重。

路过我家门口,会主动跟我打个招呼,喊一声“卫民叔”。

他们不再去井边求神拜佛,但去井里打水的人,却越来越多了。

大家都说,还是老井的水好喝,泡出来的茶都格外香。

那口井,又恢复了它本来的样子。

它不再是“神井”,但它成了全村人心里的“根井”。

李军没有回城。

他向公司请了长假,留在了村里。

他像是变了一个人,不再整天抱着手机,研究那些“风口”和“项目”。

他开始跟着我,钻进了我的木工房。

“爸,您教我做木工吧。”他对我说。

我看着他,有些意外。

“你不是说,这都是老掉牙的东西吗?”

李军的脸红了。

“以前是我不懂事。我现在明白了,有些东西,是不会过时的。”

他指了指我手里的墨斗。

“就像这根墨线,弹出来,就是直的。这就是规矩,是根本。做人,也得有这么一根线在心里。”

我没再说什么,递给了他一把刨子。

“先从刨木头开始吧。”

李军学得很认真。

他的手,不像我,白净,修长,是敲键盘的手。

刚开始,他连刨子都拿不稳,不是刨深了,就是刨浅了,手上磨出了好几个血泡。

但他没叫一声苦。

每天,木工房里,都回响着我们父子俩的刨木声。

那声音,此起彼伏,像是在对话。

我们聊得不多,但我觉得,我们父子俩的心,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近过。

乐乐也喜欢待在木工房里。

他会捡起我们刨下来的刨花,堆成小山,或者学着我的样子,拿着一小块木头,煞有介事地比划。

有一天,李军正在练习开榫头。

他量了又量,画了又画,下凿子的时候,还是偏了一点。

他有些懊恼地把那块木头扔到一边。

“爸,这太难了。”

我走过去,捡起那块木头。

“是不容易。做木匠,最要紧的,就是心要静,手要稳。心里一急,手就没准了。”

我拿起另一块木头,重新给他示范了一遍。

“你看,这墨线,就是你的规矩。你的凿子,要跟着规矩走,不能由着性子来。偏一分,这榫头就合不上。差一毫,这家具就不牢靠。”

“做人,也是这个道理。”

李军看着我,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
他拿起工具,重新开始。

这一次,他的动作,明显慢了下来,也稳了许多。

傍晚,我们父子俩坐在院子里喝茶。

夕阳把我们的影子,拉得很长。

“爸,”李军突然开口,“我跟公司辞职了。”

我端着茶杯的手,顿了一下。

“想好了?”

“想好了。”他点了点头,眼神很坚定,“我想留在村里。”

“留在村里干什么?跟我学木匠,可养不活你城里的家。”

李军笑了。

“爸,我想把咱们村那口井的故事,做成一个项目。”

我眉头一皱。

“你还想着开发旅游?”

“不是。”他摇了摇头,“不是那种圈起来收门票的旅游。”

他从口袋里,掏出一份打印出来的计划书,递给我。

“爸,您看。”

我接过来,上面写着几个大字:《李家村古代水利工程遗迹保护与科普项目》。

我愣住了。

李军指着计划书,给我解释。

“爸,我查过了,我们村这口坎儿井,保存得这么完整,在国内都很少见。这不光是咱们村的财富,也是国家的文化遗产。”

“我想申请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。我们不搞什么‘神井’的噱头,我们就实事求是地,把这套水利系统的原理、历史,展示给大家看。”

“我们可以修复那些天井,建立一个小的陈列馆,把您那本《堪舆水经》复制一份放进去。我们还可以组织中小学生来这里,搞科普教育,让他们看看我们老祖宗有多聪明。”

“这不光是为了赚钱,更是为了传承。让更多的人知道,在没有高科技的年代,我们的祖先,是怎么样用智慧和汗水,来改造自然,创造美好生活的。”

我听着他的话,一个字一个字,都说到了我的心坎里。

我看着他,这个曾经一心只想往外跑的儿子,现在,却想着怎么把根留住。

我眼眶一热,点了点头。

“好。”

“这个‘理’,是对的。”

第7章 流水潺潺续新篇

李军的计划,得到了村里大部分人的支持。

连王富贵,在犹豫了几天后,也主动找到了我们家。

他提着两瓶酒,站在院门口,神情有些尴尬。

“卫民哥,李军……我来,是为前几天的事,跟你们道个歉。”

我把他让进屋。

李军给他倒了杯茶。

王富贵搓着手,说:“李军那份计划书,我看了。我觉得……写得很好。比我那个……强多了。”

“是我目光短浅了,只想着挣快钱,差点把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,给糟蹋了。”

“卫民哥,李军,你们要搞这个项目,算我一个。我这个村长,别的本事没有,跑跑腿,跟上面打打交道,还是可以的。”

我看着他诚恳的样子,心里的那点芥蒂,也烟消云散了。

“富贵,你能这么想,就最好了。这事,不是我们一家的事,是全村的事。”

我们三个人的手,握在了一起。

项目,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干了起来。

李军把他城里的那套本事,都用上了。

写报告,做PPT,联系专家,找媒体。

他不再是那个浮躁的年轻人,做起事来,有条不紊,沉稳踏实。

我呢,就负责技术。

我带着村里几个懂活计的年轻人,开始修复那四条暗渠和天井。

我们把天井口的石板撬开,清除了里面多年的淤泥和杂草。

我还按照《堪舆水经》上的法子,用特制的长杆竹耙,伸进暗渠里,清理那些细小的堵塞。

这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差事。

每天,我们都弄得一身泥,一身水。

但没有一个人叫苦。

大家的心里,都憋着一股劲。

我们不光是在修一条水渠,我们是在修复一段历史,是在传承一种精神。

乐乐成了我们的小监工。

他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,问这问那。

“爷爷,这个洞是干嘛的?”

“这是天井,让井能喘气儿的。”

“爷爷,水为什么要从这里流?”

“因为水往低处流啊,这是天地的道理。”

我把我会的,我懂的,都一点一点地告诉他。

就像当年,我爷爷告诉我一样。

半年后,项目初见成效。

县里拨了专项资金,支持我们的遗迹保护工作。

一个由旧粮仓改造的“李家村坎儿井民俗陈列馆”,也正式挂牌了。

陈列馆里,有坎儿井的沙盘模型,有《堪舆水经》的影印本,还有我带着李军一起打造的各种木工工具和榫卯结构展示。

开馆那天,镇上、县里都来了人,还有不少记者。

这一次,李军站在镜头前,没有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。

他穿着一身朴素的工装,脸上还有没洗干净的泥点。

他讲了我们祖先的智慧,讲了这口井的坎坷历史,讲了我们村保护和传承这份遗产的决心。

他的话,真诚,质朴,赢得了所有人的掌声。

我站在人群后面,看着台上的儿子,心里,是满满的自豪和欣慰。

我的手艺,或许终将失传。

但我们李家,我们李家村,那种刻在骨子里的,对“理”的坚守,对本分的尊重,对良心的敬畏,传承下去了。

这就够了。

陈列馆开放后,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。

有专门来研究古代水利工程的学者,有带着孩子来接受科普教育的家长,也有很多像我们一样,对传统文化怀有敬意的普通人。

他们不再是来求“神水”,而是来探寻一份智慧,感受一种精神。

村子富裕了起来。

不是靠投机取巧的暴富,而是靠着这份独特的文化底蕴,一步一个脚印地,走上了可持续发展的路。

村里开了好几家农家乐,生意都很好。

李军把我们家的老宅子,也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木工体验馆。

他会教游客做一些简单的木工活,比如做一个小板凳,或者一个木头陀螺。

他做起这些,越来越得心应手。

他身上的书卷气,和手上的木头香,渐渐融为了一体。

一个周末的午后。

阳光正好。

我和李军,还有乐乐,祖孙三代,坐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。

我摇着蒲扇,李军在打磨一个刚做好的木碗,乐乐在一旁,用小刀,笨拙地削着一根小木条。

村东头的老井边,传来孩子们打水嬉闹的笑声。

那声音,清脆,悦耳,和着潺潺的流水声,传出很远,很远。

我眯起眼睛,看着眼前这幅景象,心里一片安宁。

我知道,这口井,还会继续流淌下去。

流过岁月,流过人心。

把那些关于智慧、坚守和传承的故事,一代一代地,讲述给后来的人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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