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水之说:当官看阴宅,富贵靠阳宅,大门对阳台,破败不聚财

147小编 124 2025-10-09

我把新家的地板擦了三遍。

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漫进来,在地板上镀了一层温暖的金色。每一寸光洁的木纹,都倒映着我三十五年的人生里,最意气风发的样子。这是我,陈阳,靠着自己一拳一脚,在这座城市里打下来的江山。一百六十平,南北通透,大门对着阳台,风从北边穿堂而过,带走夏天最后一丝暑气,也吹得我心里敞亮。

妻子林慧在厨房里忙碌,哼着不成调的歌。女儿彤彤在她的新房间里,抱着一个巨大的毛绒熊,咯咯地笑。电视开着,新闻主播字正腔圆地播报着财经指数,那声音成了此刻幸福最完美的背景音。

门铃响了。

我从喜悦的浸泡中抽身,跑去开门。门口站着我的父亲,陈卫国。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,手里拎着一网兜橘子,另一只手背在身后,身板挺得笔直,像一棵倔强的老松树。

“爸,您来了。”我笑着接过橘子,一股熟悉的、混杂着烟草和肥皂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
父亲没应声,他的目光越过我,像两道X光,直直地射向客厅尽头的阳台。阳光正好,他却眯起了眼睛,仿佛看到了什么刺眼的东西。他走了进来,布鞋踩在地板上,没有发出一丝声音,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。

他走到客厅中央,一言不发。那种沉默,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。我感觉屋子里的阳光,似乎都凉了半分。

“爸,喝口水吧。”林慧端着茶杯过来,小心翼翼地打破了这片死寂。

父亲摆了摆手,依旧盯着阳台的方向。良久,他才转过头,看着我,眼神里是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,有失望,有痛心,还有一丝我不敢深究的怜悯。

“阳阳,”他开口了,声音沙哑,“这房子,要败啊。”

我心头猛地一沉。

“大门对阳台,这叫穿堂煞。前门进财,后门直接就出去了,一辈子别想聚住财。”他用那根因为常年做木工而指节粗大的手指,在空中划了一道笔直的线,从门口,一直划到阳台。“你看看,这口气,直通通的,半点回旋都没有。人住久了,心气儿都得被吹散了。”

我喉咙里像堵了团湿棉花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我预想过一百种他对我新家的赞美,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开场。那些关于户型、采光、地段的骄傲,瞬间被他一句话击得粉碎。

“爸,都什么年代了,您还信这个?”我强压着火气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“这叫南北通透,空气对流好,对身体有好处。”

“身体?”他冷笑一声,那笑声里带着刺,“等你生意做不顺,家里天天吵架的时候,你就知道什么对身体好了。”

他没喝那杯水,也没多看一眼我精心挑选的家具。他走到门口,换上自己的鞋,留下一句:“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,你好自为之。”

门在身后轻轻合上,隔绝了他苍老而固执的背影。

客厅里,阳光依旧灿烂,但那阵从门口吹向阳台的风,第一次让我感到了彻骨的寒意。我看着林慧担忧的眼神,和从房间里探出小脑袋、一脸困惑的女儿,心里那座刚刚建好的、名为“幸福”的宫殿,裂开了一条缝。

而这,仅仅只是一个开始。

第一章 玄关

父亲走后的第二天,就给我下了最后通牒。

电话里,他的声音不容置疑:“我找人看好了,在大门和客厅之间,立一个玄关,要实木的,上面雕‘福’字。把那股煞气给挡住。”

我正因为一个重要的项目方案焦头烂额,闻言太阳穴突突地跳。“爸,不行。好好一个客厅,中间立一块木板,像什么样子?采光全被挡住了。”

“采光重要还是你一家的运势重要?”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,“我告诉你陈阳,这事没得商量。你要是不弄,我来给你弄!”

“您别瞎掺和我的事儿行不行!”压抑了一夜的火气终于爆发了,“这是我的房子!我愿意怎么装就怎么装!您那些老黄历,收起来吧!”

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。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紧抿着嘴唇,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样子。他年轻时在工厂就是一言九鼎的老师傅,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。

“好……好……”他连说了两个好字,然后“啪”地挂了电话。

晚上回家,林慧已经做好了饭菜。四菜一汤,都是我爱吃的。彤彤坐在儿童椅上,用勺子笨拙地敲着碗边。气氛却很沉闷。

“给你爸打个电话吧。”林慧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,“他也是为我们好。”

“为我好?”我放下筷子,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烦躁,“他那是控制欲!从小到大,从我穿什么衣服,到我考什么大学,他都要管。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,他还要指手画脚。那个玄aruan,立在那儿,我每天看着都堵心!”

“可他毕竟是爸啊,”林慧叹了口气,“老人家的心思,你就顺着点呗。不就是个玄关吗?犯不着为这个吵架。”

“这不是一个玄关的事!”我猛地站起来,在客厅里踱步,“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一场仗。我退了这一次,以后就得步步都退。慧慧,你不懂。”

林慧没再说话,只是默默地给彤彤擦了擦嘴角的饭粒。她的沉默像一张网,把我所有的烦躁和愤怒都网在里面,让我感到一阵无力。

接下来的一个星期,父亲没有再打电话来。家里恢复了表面的平静。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。我甚至开始嘲笑自己的小题大做。

直到那个周六的早上。

我被一阵电钻声吵醒。那声音尖锐、刺耳,仿佛直接钻进了我的脑子里。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,冲到客厅。

客厅里,两个穿着工装的男人正在地上打孔。他们旁边,立着一块巨大的、深红色的木板,上面用浮雕刻着一个硕大无比的“福”字,四周还盘着龙凤,俗气得让人睁不开眼。

而我的父亲,陈卫国,就站在那块木板旁边,双手背在身后,像一个监工的将军。

“你们在干什么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
工人们被我吓了一跳,停下了手里的活。父亲缓缓转过身,看着我,眼神平静得可怕。

“给你挡煞。”他说。

那一瞬间,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。那不是我的家了,那是一个被强行侵占的领地。我所有的努力、品味、骄傲,都被那块丑陋的木板践踏得一文不值。

“把它给我弄走!现在!立刻!”我指着那块木板,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
“钱我已经付了。”父亲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,“今天必须装好。”

“我说了,给我弄走!”我冲过去,想把那块木板推倒。

“你敢!”父亲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。他的手像一把铁钳,充满了不容反抗的力量。我们父子俩,就在这片狼藉的客厅里对峙着,像两头愤怒的狮子。

林慧抱着被吓哭的彤彤站在卧室门口,不知所措。阳光从阳台照进来,被那块红得发黑的木板挡住,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、阴郁的影子。

那道影子,像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,横亘在我们父子之间,也横亘在我的家里。

第二章 大师

玄关最终还是没能立起来。

在我几乎要和父亲动手的前一秒,林慧冲了过来,哭着求我们:“算我求求你们了,别吵了行不行?彤彤害怕!”

看着女儿满是泪水的小脸,我心里的火被浇熄了一半。父亲也松开了手,脸色铁青地坐到沙发上,不停地用粗糙的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膝盖,那是他极度烦躁时的标志性小动作。

工人们尴尬地收拾东西走了。那块巨大的木板,像一具棺材,被暂时靠墙立着,无声地嘲笑着这场闹剧。

冷战开始了。

我和父亲之间,连空气都是冰冷的。他一日三餐照旧来我们家,但不再和我说话。他只和林慧、彤彤交流。饭桌上,他会给彤彤夹菜,会问林慧工作累不累,却唯独把我当成透明人。那种被至亲之人无视的感觉,比直接的争吵更让人窒axing。

我的事业也真的像被诅咒了一样,开始不顺。那个我熬了好几个通宵做的项目方案,被客户打了回来,理由是“缺乏新意”。合作了三年的一个大客户,突然提出要终止合同。我在公司被领导叫去谈话,旁敲侧击地问我最近是不是状态不好。

我嘴上说着“没事”,心里却越来越慌。我开始失眠,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,脑子里全是父亲那句“等你生意做不顺,你就知道了”。

难道,真的有“穿堂煞”这种东西?
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我自己都吓了一跳。我,一个接受了十几年唯物主义教育的现代人,竟然开始怀疑科学,倒向了封建迷信?

父亲似乎看穿了我的动摇。一天晚饭后,他叫住准备回房的林慧,声音不大,但足以让我听清。

“慧慧,我给阳阳找了个大师,很灵的。明天让他陪我去一趟。”

我心里的防线,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。与其说是被说服了,不如说是被这段时间的压力和不顺逼到了绝境。我需要一个出口,哪怕这个出口荒诞不经。

“好,我去。”我从书房走出来,看着父亲,第一次在他的眼神里,看到了一丝胜利的微光。

第二天,我开车带着父亲,去了城市另一头的一个老旧小区。所谓的“大师”,住在一楼一个阴暗潮湿的房子里,满屋子都飘着劣质檀香的味道。

大师姓王,瘦得像根竹竿,留着山羊胡,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唐装。他故作高深地问了我的生辰八字,又掐指算了半天,最后吐出两个字:“破财。”

我差点笑出声。我最近焦头烂额的样子,谁看不出是“破财”相?

父亲却深信不疑,恭敬地递上一个厚厚的红包。

王大师收了红包,慢悠悠地说:“府上是典型的穿堂煞,漏财之相。玄关是治标不治本。得请个镇宅之物。”

说着,他从一个锦盒里,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,瓶身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咒。“这是我开过光的乾坤瓶,放在客厅的财位,能收纳四方之气,转化煞气为财气。”

我看着那个粗制滥造的瓷瓶,市场价大概不会超过五十块。

“大师,这个……多少钱?”父亲虔诚地问。

“缘分到了,不谈钱。”王大师摆摆手,然后话锋一转,“但请神的香火钱,不能少。八千八百八十八,图个吉利。”

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。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抢劫。

“爸,我们走吧,这是个骗子。”我拉起父亲。

父亲却甩开我的手,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,一层一层打开,里面是厚厚一沓现金,有新有旧。那是他的退休金,是他和我妈省吃俭用一辈子攒下来的养老钱。

“刷卡吧。”他没看我,对大师说。

那一刻,我感觉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。我不是心疼那八千多块钱,我心疼的是我的父亲。他那么精明、节俭的一个人,为了我,竟然会如此糊涂,如此卑微地去相信一个江湖骗子。

回家的路上,我一言不发。父亲抱着那个所谓的“乾坤瓶”,如获至宝。

“阳阳,”他突然开口,“爸没本事,给不了你什么。只能用这些法子,求个心安。”

我鼻子一酸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我猛地踩下刹车,车子在路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。我趴在方向盘上,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。

我一直以为,这是我和他之间关于控制与反抗的战争。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,这只是一个父亲,用他独有的、笨拙的方式,在表达着他对儿子的爱与担忧。而这份爱,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来。

第三章 书桌

我和父亲的对峙,其实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。

那年我上小学三年级,迷上了看武侠小说。父亲怕影响我学习,把我的书全都搜出来,付之一炬。我哭着喊着跟他闹,他一巴掌扇在我脸上,那是我记事以来他第一次打我。

“看这些没用的东西,能当饭吃吗?不好好学习,你将来就跟我一样,当一辈子工人,一身臭汗!”他冲我吼,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。

从那天起,我开始恨他。恨他的专制,恨他的蛮不讲理。

我们家住在一个老旧的筒子楼里,空间狭小。我没有自己的房间,只能在饭桌上写作业。饭桌油腻腻的,总也擦不干净。晚上,昏黄的灯光下,母亲织着毛衣,父亲喝着廉价的白酒,电视里传来嘈杂的声音,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
期中考试,我成绩一落千丈。

开家长会那天,父亲回来后一句话也没说。他把自己关在阳台那个小小的工具间里,一整个下午,里面都传来“叮叮当当”的声音。

晚饭时,他破天荒地没有喝酒。吃完饭,他把我叫到卧室。

我看见,在靠窗的位置,多了一张崭新的书桌。桌子是用最普通的木料做的,但打磨得异常光滑,边角都处理成了圆弧形,怕我磕到。桌面上还刷了一层亮晶晶的清漆,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。桌子右上角,用稚拙的刀法,刻着我的名字:陈阳。

“以后,就在这儿写作业。”父亲背对着我,声音有些生硬,“我给你装了个台灯,亮一些。”

我走到书桌前,用手轻轻抚摸着光滑的桌面。我能闻到木头和油漆混合的清香。我的手指划过那个刻着我名字的地方,那刻痕,歪歪扭扭,却充满了力量。我可以想象,他弓着背,在那间狭小的工具间里,一刨一刨,一凿一凿,汗水湿透衣背的样子。

我的眼泪,一滴一滴,落在崭新的桌面上。

我转过身,想对他说声“谢谢”。可当我看到他那张依旧严肃的脸时,那两个字却像被胶水粘在了喉咙里,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
从那以后,我每天都在那张书桌上学习到深夜。不是因为我突然爱上了学习,而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失望。那张书桌,成了我们父子之间一个无声的契约。我用不断进步的成绩,回应着他笨拙的爱。他则用沉默的关注,陪伴我度过了整个青春期。

我们之间,好像永远隔着一层什么。我们都爱着对方,却谁也说不出口。我们都想靠近,却又总是被彼此的骄傲和固执弹开。

就像现在。

我开着车,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。那个抱着“乾坤瓶”如获至宝的老人,和我记忆中那个在阳台上默默为我打造书桌的背影,渐渐重合。

我突然明白了。无论是烧掉我的武侠小说,还是逼我立一个玄关,或是花掉养老钱去请一个“大师”,在他那里,逻辑都是一样的。他用他认为对的方式,倾尽所有,想为我扫平前路的一切障碍。

他不懂我的世界,就像我不懂他的固执。我们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时代,用着两套截然不同的话语体系,却试图去表达同一种最原始的情感。

于是,便有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。

车子开回小区楼下。我停好车,熄了火,却没有立刻下车。

父亲抱着那个可笑的瓷瓶,也没有动。

车厢里一片寂静,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,此起彼伏。

良久,我开口,声音沙哑:“爸,那钱……我转给您。”

他摇了摇头,眼睛看着前方,说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。

“钱没了可以再挣,”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儿子没了,就什么都没了。”

我的眼泪,终于决堤。

第四章 谎言

那个青色的“乾坤瓶”,最终被供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。

林慧给它下面垫了一块红色的丝绒布,每天擦拭得一尘不染。彤彤对这个新来的“客人”充满了好奇,总是想伸手去摸,每次都被我父亲严厉地喝止。

“不许碰!这是保佑咱们家发财的宝贝!”

彤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但眼神里充满了委屈。

家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。父亲不再提玄关的事,每天来我们家,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那个瓷瓶端详许久,仿佛能从里面看出花来。我的工作,说来也怪,竟然真的开始有了起色。之前被否决的方案,经过修改后意外地得到了客户的赞赏;那个要解约的大客户,也回心转意,签了一个更大的单子。

我嘴上不说,心里却犯起了嘀咕。难道这世上,真有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?

父亲的腰杆一天比一天挺得直。他看我的眼神,不再是失望和担忧,而是充满了“看吧,我说的没错”的得意。他的口头禅也从“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”变成了“这下你信了吧”。

我懒得跟他争辩。只要他高兴,只要家里能安宁,信就信吧。我甚至开始觉得,那个瓷瓶摆在那里,看久了,似乎也没那么丑了。

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轨,直到彤彤撒了第一个谎。

那天是周末,我难得在家休息。林慧去超市买东西,父亲在阳台侍弄他的花草。我陪着彤彤在客厅玩积木。

电话响了,是公司领导打来的,有个紧急的工作要处理。我叮嘱彤彤自己玩,然后就进了书房。

大概过了半个小时,我处理完工作,从书房出来。一抬头,我浑身的血都凉了。

客厅的地毯上,一片青色的瓷器碎片。那个被我父亲视若神明的“乾坤瓶”,碎了。

彤彤站在碎片旁边,手里还捏着一块,小脸煞白,像个做错了事的鹌鹑。

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发火,而是恐惧。我能想象到我父亲看到这一幕时,会是怎样的雷霆之怒。他可能会觉得,我们家的财运,被这一声清脆的碎裂声,彻底断送了。

“彤彤,是不是你弄碎的?”我压低声音问。

彤彤看着我,眼睛里蓄满了泪水,她拼命地摇头,声音带着哭腔:“不是我……是……是小猫……”

我们家根本没有猫。

这是她第一次对我撒谎。为了逃避一个她自己也无法预知的后果,她编造了一个拙劣的谎言。

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又疼又涩。我该怎么跟她解释?告诉她这个瓶子不值钱,碎了就碎了?那会直接否定她爷爷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“功劳”。告诉她这个瓶子很重要,她闯了大祸?那会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多大的阴影?

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,父亲从阳台走了进来。他看到了地上的碎片,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。

他一步一步走过来,蹲下身,用颤抖的手,捡起一块碎片。他的眼神,是我从未见过的空洞和绝望。

“怎么……怎么会……”他喃喃自语。

彤彤吓得躲到我的身后,紧紧地抓住我的裤腿。

“爸,一个瓶子而已,碎了就再买一个。”我硬着头皮安慰他。

他猛地抬起头,眼睛通红地瞪着我:“再买?这能一样吗?这是开了光的!是我们的财运啊!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

他突然转向我身后的彤彤,厉声问道:“是不是你弄碎的!”

彤彤吓得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。

看着女儿惊恐的脸,和父亲几近崩溃的样子,一股无名火从我心底窜起。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“财运”,为了一个江湖骗子的瓶子,他竟然要吓唬自己的亲孙女!

“够了!”我把彤彤护在身后,冲着他吼道,“是我不小心碰倒的!跟孩子没关系!您要骂就骂我!”

我撒了谎。用一个谎言,去覆盖另一个谎言。

那一刻,我看着哭泣的女儿,和失魂落魄的父亲,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和悲哀。我们这个家,到底是怎么了?我们小心翼翼维护的,到底是什么?

第五章 手机

自从“乾坤瓶”碎了之后,父亲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,一下子老了好几岁。

他不再每天来我们家,就算来了,也只是默默地坐在沙发上,看着那个曾经摆放瓷瓶的空荡荡的角落发呆。他不再挺直腰板,背又佝偻了下去,像以前一样。他也不再说“这下你信了吧”,那句“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”又回到了他的嘴边,但语气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。

家里的气氛,比之前冷战时还要压抑。

我试图跟他沟通。“爸,您别想那么多了。生意上的事,有起有落很正常,跟一个瓶子没关系。”

他只是摆摆手,什么也不说。

我知道,他不是在气我,也不是在气彤彤。他是在气他自己。他觉得他最后的努力也失败了,他再也无力庇佑他的儿子和这个家了。那种深深的无力感,把他整个人都吞噬了。

林慧看着也着急。她偷偷跟我说:“要不,我们再去找那个王大师,买个一模一样的?”

我摇了摇头。我知道,那没有用。碎掉的不仅仅是一个瓷瓶,更是父亲心里那点摇摇欲坠的信念。

一天晚上,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。客厅里黑着灯,我以为他们都睡了。换鞋的时候,我却看到书房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光。

我悄悄走过去,从门缝里往里看。

书房里,我的父亲,戴着老花镜,正笨拙地拿着我的旧手机。那个手机屏幕小,反应慢,是我淘汰下来给他看新闻用的。

他一手拿着手机,一手拿着一个小本子和笔。屏幕上,是百度的搜索页面,搜索框里歪歪扭扭地打着几个字:“儿子工作不顺怎么办”。

微弱的光打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,他的眉头紧锁,眼神专注而又茫然。他用那根粗大的手指,一下一下,极为缓慢地在屏幕上滑动。搜索结果里,有各种各样的答案:有说要调整心态的,有说要提升能力的,有说要搞好人际关系的,当然,也夹杂着一些“转运”、“风水”之类的链接。

他看到一个标题,似乎很感兴趣,想点进去,却因为手指太粗,一连好几次都点到了旁边的广告。他有些急躁,摘下老花镜,凑近了屏幕,嘴里还念念有词,像一个第一次接触新世界的小学生。

我的眼眶,在那一瞬间,毫无征兆地湿了。

我一直以为,他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,一个固守着自己那套陈旧理论,拒绝接受任何新事物的顽固老头。我嘲笑他的迷信,反感他的专制,却从来没有想过,他也会为了跟上我的脚步,为了能帮到我,而在深夜里,一个人偷偷地、笨拙地,去学习使用他根本不熟悉的智能手机,去搜索那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现代词汇。

那个小本子上,已经记了半页纸。字迹和他刻在我书桌上的名字一样,歪歪扭扭,却充满了力量。

“调整心态,积极面对。”

“多学习,提升专业技能。”

“和同事搞好关系,团队合作。”

……

没有一句是关于风水和迷信的。

他并非不懂,他只是太害怕了。害怕自己的知识体系已经完全失效,害怕自己在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里,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助儿子的方法。所以他只能紧紧抓住“风水”这根最后的稻草,哪怕他自己心里,或许也存着一丝怀疑。

我没有推门进去。我悄悄地退回到客厅,在黑暗中坐了很久。

楼下传来夜归人的脚步声,遥远而清晰。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。父亲的老家,也就是我爷爷的坟,一直在乡下。前几年村里搞建设,需要迁坟。当时父亲执意要花大价钱,请一个风水先生,重新选一块“宝地”。我当时极力反对,觉得是浪费钱。我们为此大吵了一架,最后他还是固执地按自己的想法办了。

当官看阴宅,富贵靠阳宅。

原来,在他心里,他早已为我铺好了两条路。一条,是他认为能保佑我仕途顺遂的“阴宅”;另一条,是他希望我能富贵安康的“阳宅”。

这两条路,都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和爱。而我,却一直在用我的“现代”和“科学”,去粗暴地对抗和摧毁它们。

第六章 和解

生活的戏剧性,往往超出人的想象。

就在我以为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时候,公司那个我寄予厚望的大项目,最终因为甲方高层的人事变动,被无限期搁置了。

这对我来说,是致命一击。我为这个项目付出了近半年的心血,它几乎是我今年所有业绩的希望。

那天,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公司的。我把车开到江边,在车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。江水滔滔,奔流不息,好像在嘲笑我的渺小和无能。我一遍遍地复盘,想找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,但最后发现,这根本不是我的错。在巨大的、不可抗力的命运面前,个人的努力,显得如此微不足道。

我第一次,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。

天黑透了,我才开车回家。

打开家门,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。客厅里,那块被我遗忘在角落里很久的、深红色的玄关木板,竟然被立了起来,就立在大门和客厅之间。它像一个沉默而突兀的卫兵,挡住了所有的穿堂风,也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。

我胸中的怒火“腾”地一下就烧了起来。

又是他!又是这种时候!他觉得我的失败,就是因为没有这块破木板吗?他还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多少次?

我把公文包狠狠地摔在地上,冲着客厅里那个模糊的背影吼道:“谁让您把它立起来的!您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特别可笑!特别失败!”

沙发上的人影动了一下,慢慢站了起来。不是我父亲。是林慧。

“你回来了。”她的声音很平静。

我愣住了。

“爸今天下午叫了工人来装的。装好后,他就在这儿坐了很久,看着这块板子发呆。晚饭也没吃,我让他回去了。”林慧走到我面前,帮我捡起地上的公文包,“他说,他知道这东西可能没什么用。但他就是想……给你挡挡。他说,外面的风雨我们挡不住,但家里的风,总能挡一挡。”

我的心,像是被重锤狠狠地击中。

我看着那块丑陋的木板。深红色的底,金色的“福”字,盘龙绕凤。在昏暗的灯光下,它不再显得俗气,反而有了一种厚重而温暖的质感。

我绕过玄关,走到客厅。餐桌上摆着几样小菜,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阳春面,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。那是我从小到大,每次考试考砸了,或者在外面受了委屈,我妈就会给我做的“安慰面”。

我妈已经走了好几年了。

“我……不知道你爱吃什么,就……学着妈的样子做的。”林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可闻的哽咽,“吃点吧,吃饱了,才有力气扛过去。”

我再也忍不住了。我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,在妻子面前,像个孩子一样,无声地流下了眼泪。不是因为项目的失败,不是因为事业的挫败,而是因为这份沉甸甸的、笨拙的、却足以支撑我走过所有风雨的爱。

我没有去推倒那块玄关。我走到餐桌前,坐下来,拿起筷子,大口大口地吃着那碗面。面条很烫,眼泪很咸,混在一起,是我这辈子吃过的,最复杂的味道。

第七章 穿堂风

第二天一早,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。

“爸,您今天过来一趟吧,帮我看看,那玄关摆的位置,正不正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,然后传来他带着浓重鼻音的一个字:“好。”

父亲来的时候,手里依旧拎着一网兜新鲜的橘子。他走进门,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玄关。他绕着玄关走了两圈,伸出粗糙的手,在上面仔细地摩挲着,就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。

“位置……挺正的。”他低声说,没看我。

我给他倒了杯茶,递到他手里。“爸,您坐。”

我们父子俩,第一次,平心静气地坐在了沙发上。阳光从阳台斜斜地照进来,被玄关挡了一下,变得柔和了许多,不再那么刺眼。

“爸,对不起。”我开口,声音有些干涩,“以前,是我太混蛋了。”

父亲端着茶杯的手,微微抖了一下。他抬起头,看着我,浑浊的眼睛里,有什么东西在闪动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。他只是抬起手,像我小时候一样,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
那一刻,我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,轰然倒塌。

我没有告诉他项目失败的事情,他也没有再提“财运”和“风水”。我们聊了些家常,聊彤彤上幼儿园的趣事,聊他那些花花草草。他甚至还跟我讨论起了新闻里说的股市,虽然他的观点陈旧得可笑。

但我们都在努力地,向对方的世界,迈出一步。

中午,林慧做了一大桌子菜。我们一家四口,围坐在一起。彤彤坐在父亲的腿上,咯咯地笑着,把一块橘子瓣喂到爷爷嘴里。父亲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开了,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。

我看着他们,心里一片宁静。

家,到底是什么?

我想,家不是一个不漏财的户型,也不是一件能镇宅的宝贝。家,是深夜里为你亮着的一盏灯,是失意时递给你的一碗热汤,是那个无论你多失败、多不堪,都愿意为你挡住穿堂风的港湾。

有些话,说出来,可能只需要一秒钟。而有些理解,却需要我们用半生的时间去跋涉。

吃完饭,父亲要回去了。我送他到门口。

他换好鞋,拉开门,一阵风从楼道里吹进来。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玄关,然后转过来,对我笑了笑。

“阳阳,”他说,“其实这穿堂风,夏天吹吹,也挺凉快的。”

我愣住了,随即也笑了起来。

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,消失在楼道的拐角。我知道,我们父子之间的战争,结束了。没有输赢,只有和解。

我回到屋里,关上门。阳光正好,微风拂面。那块曾经让我深恶痛绝的玄关,此刻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,像一个忠诚的家人,守护着屋子里的一切。

而我心里明白,真正能聚住一个家财气和人气的,从来都不是什么风水,而是家人之间,那份说不出口,却早已融入血脉的,深沉的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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