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钱没钱,记得在墙角放一枚一元硬币,不是迷信,看完涨知识
60 2025-07-27
三尺阴宅
"周成啊,弟弟把妈的阴宅卖了,八万块!"电话里,老李头声音颤抖得像秋风中的芦苇,"你妈知道后,现在躺ICU了!"
我手里的搪瓷茶缸砰地一声掉在地上,热茶水溅了一地。
我叫周成,今年四十有六,九六年从国营纺织厂下岗,如今在城东开了家不大不小的面馆。
弟弟周明比我小六岁,从小就是家里的"小太阳",母亲张桂芝总说他长得像父亲年轻时的模样,眉宇间透着股机灵劲儿。
自打父亲因肺病去世后,母亲更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弟弟身上,总觉得他命苦,没了父亲疼。
那是一九九八年的隆冬,东北的天空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铅云压着,经济转型的阵痛让我们这座老工业城市格外寒冷。
大街上,下岗工人排着长队在厂门口领取最后一个月的基本工资,有人默默流泪,有人高声咒骂,更多的人只是沉默,像断了线的风筝,不知该往哪儿飘。
周明所在的轴承厂也不例外,一纸解散令,让他成了"社会大军"中的一员。
"哥,你说我现在干啥去?"周明常趴在我面馆的木柜台上发愁,眼神迷茫得像个没了方向的孩子。
他身上穿着那件半新不旧的蓝色的确良衬衫,那是母亲去年用布票给他做的,说是见人体面。
"技校不是学了钳工吗?找个私营厂子呗,现在改革开放,到处都缺技术工人。"我一边用抹布擦着油腻的桌子一边说。
周明却摇头,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服输:"那点工钱,够干啥的?现在都讲究'下海',做生意才有出路。"
他的眼里闪着光,那是我年轻时也曾有过的光芒,只是被生活一点点磨平了棱角。
母亲总为周明的这股"闯劲"感到骄傲,常在街坊四邻面前夸耀:"我家明子不安分,将来准能有出息。"
后来听说他跟人合伙开了个小超市,进了些卫生纸、洗衣粉、罐头之类的日用品,还专门买了个红木柜台,气派得很。
可没两年,超市就黄了,原因是合伙人卷了钱跑路,留下周明一堆烂账。
之后他又做过服装批发,从广州进货;卖过盗版光盘,那时候《泰坦尼克号》正火;甚至还开过台球厅,每一次都是雄心勃勃开始,灰头土脸收场。
"这孩子命苦啊,做生意哪有不赔的?总得有本钱周转啊!"母亲常这么说,眼里满是心疼。
每每这时,我就不说话,只低头喝茶。
九七年我贷款开面馆时,东拼西凑了两万块钱,可没见母亲这么心疼我。
她只是拍拍我的肩膀说:"成子,你老实,就适合安安稳稳过日子。"
接到老李头电话的那天,正是农历十月初一,天气阴沉得厉害。
我连忙把面馆交给老伴儿看管,骑着那辆陪伴我多年的永久牌自行车,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市人民医院。
医院的走廊冷得刺骨,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直咳嗽。
ICU外,周明低着头坐在长椅上,双手不停地搓着膝盖,见我来了,眼圈一红:"哥..."
"到底怎么回事?"我咬着牙问,心里像塞了团火。
"妈提前买的那块阴宅,我...我急用钱..."周明支支吾吾地说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原来母亲五年前就在郊区的松鹤公墓买了块风水宝地,说是将来能和父亲葬在一起,图个地下团圆。
这事她只告诉了周明,让他帮着照看,可能在她心里,只有小儿子才值得托付终身大事。
"八万块去哪了?"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。
走廊上路过的护士回头看了我们一眼,我这才压低声音。
"孩子上大学的学费,房租欠了两个月,还有..."周明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几乎听不见了。
我冷笑一声:"明子,别糊弄我了,你儿子才上初中吧?"
周明抬起头,眼里满是求饶的神色:"哥,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,上个月赌钱输了,那帮人扬言要剁我手指..."
"赌钱?"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,"爸临终前怎么交代的?家里绝不能出赌鬼!"
周明眼泪刷地流下来:"哥,我错了,真的错了..."
护士走过来制止了我们的争执,说病人家属不能吵闹。
我深吸一口气,松开了手:"妈现在什么情况?"
"医生说是情绪激动引发的心脏问题,需要观察,没有生命危险。"周明擦了擦眼泪说。
听到母亲没有生命危险,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。
这时,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,说病人已经稳定,可以进去看一下,但不要刺激她。
ICU的病房里,母亲躺在白色的病床上,脸色蜡黄,鼻子上插着氧气管,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头,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。
见到我进来,她微微动了动嘴唇,想说什么,却没发出声音。
我握住她的手,粗糙的手背上青筋暴突,这双手抚养我们兄弟俩长大,如今却因为儿子的荒唐而躺在这冰冷的病床上。
"妈,别担心,我来了。"我轻声说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。
母亲的眼角流出一滴泪,无声地滑落到枕头上。
我在医院守了一夜,第二天一早,医生说母亲情况好转,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。
周明不知去向,可能是躲着我,也可能是去张罗钱物。
我把母亲安顿好后,骑车回了一趟家,洗了把脸,换了身衣服,顺便到面馆交代老伴儿几句,就又匆匆赶回医院。
推开病房门,意外看到周明正坐在病床边,低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。
母亲看到我,扯了扯嘴角,像是想笑,却笑不出来。
"妈,感觉好些了吗?"我走过去,轻声问道。
母亲点点头,声音虚弱地说:"没事,就是上了年纪,经不起刺激了。"
我看了周明一眼,他垂着头,不敢与我对视。
"妈,你先休息,我有话跟弟弟说。"我拍了拍母亲的手背,示意周明跟我出去。
走廊上,我直截了当地问:"那块阴宅到底怎么回事?"
周明叹了口气,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。
原来他前段时间跟人合伙做工程,赚了点钱,手头一宽松就又开始赌钱,起初小赢,后来大输,欠下一屁股债。
债主逼得紧,他就动了歪脑筋,想到了母亲那块阴宅。
"公墓那边最近在扩建,地价涨了不少,我想着反正妈现在身体硬朗,那块地短时间用不上,不如先拿出来周转一下,等以后赚了钱再买回来..."周明解释道,语气里满是悔意。
"你就这么把咱爸妈的终身大事给卖了?"我冷冷地说,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,又酸又苦又辣。
第二天,在母亲簌簌落泪的注视下,我发现医院楼下停着辆崭新的雅马哈摩托车,红色的车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"这是啥?"我问周明。
"这年头,做生意没个代步工具怎么行?"周明辩解道,声音却底气不足,"妈,我这不是想着多赚点钱,把欠的都还上吗?"
母亲只是摇头,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失望和疲惫。
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母亲老了,不再是那个在我们面前永远坚强的女人。
她只是个普通的老人,盼着儿女孝顺,盼着百年之后能与丈夫长眠在一起。
病房里,她拉着我的手,轻声说起往事:"你爸临终前说,家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一家人的根...明子这是...断了咱家的根啊..."
我无言以对,只能紧紧握住母亲的手。
周明在门外听到这话,脸色煞白,转身跑了下去。
那天晚上,他喝得烂醉如泥,被酒店的服务员送到医院,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回家。
他躺在床上,醉醺醺地说:"哥,我对不起爸妈,我真没用..."
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,忽然不忍心再责备:"明子,咱爸走得早,你从小就没受过什么管教,这事儿说到底,我也有责任。"
周明摇摇头:"不怪你,是我自己不争气。"
第二天,周明破天荒起了个大早,穿戴整齐,又去了医院。
我正准备开面馆,老伴儿递过来一杯热茶:"这几天你也够累的,歇会儿吧,面馆我来看着。"
我点点头,忽然觉得鼻子一酸。
这么多年,家里的重担都压在我肩上,幸好有个贤惠的老伴儿,不然我也撑不下来。
下午,我赶到医院,看到周明正跪在病床前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:"妈,我错了,我一定把钱还上,把阴宅买回来..."
母亲艰难地抬起手,抚摸着小儿子的头发:"傻孩子,妈不怪你,只是...只是那是你爸的心愿啊..."
我站在门口,不忍心打扰这一幕,悄悄退了出去。
母亲住院期间,周明像变了个人似的,每天按时来医院,喂饭递水,嘘寒问暖,还主动去跑前跑后办理各种手续。
康复出院那天,阳光格外明媚,像是专门为我们家拨开了乌云。
周明跪在病床前,庄重地宣誓:"妈,我向您保证,我一定把阴宅买回来,绝不让您和爸分开。"
母亲眼含热泪,伸手扶他起来:"好孩子,妈相信你。"
此后三年,周明真的像变了个人。
他先是在建筑工地上搬砖,风吹日晒,汗流浃背;后来又去餐馆洗碗,每天泡在油腥水里,手指头都泡得发白。
他省吃俭用,每月发工资,第一件事就是拿三百块钱给母亲,说是还债。
有时碰上工地发了奖金,他还会多给一些,攒起来准备重新买回那块阴宅。
周明媳妇李巧云受不了这样的生活,曾经闹过几次,说当初结婚时他可不是这样,家徒四壁的日子她过不下去了。
可周明就是不听:"这是我欠妈的,这辈子也得还。你要嫌弃我,现在就可以走,我不会拦着。"
李巧云看他态度坚决,也不好再说什么,只能默默支持丈夫的决定。
渐渐地,周明的努力开始有了回报。
他在工地上表现出色,被提拔为小组长,工资也涨了不少;同时他自学了一些建筑知识,考取了工程监理证,找到了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。
日子虽然还是紧巴巴的,但总算看到了希望。
三年后的一天,周明兴冲冲地回到家,对母亲说:"妈,好消息!我联系上当初买咱们阴宅的那家人了,他们愿意以十万块钱的价格卖回给我们!"
母亲惊讶地说:"涨了这么多?"
周明笑着说:"这几年地价涨得厉害,咱们那块地方现在可吃香了,十万已经算良心价了。"
母亲担忧地说:"这么多钱,你哪来的?"
周明自信地说:"我这几年攒了五万多,剩下的向单位申请了一笔无息贷款,分期还,不会太困难的。"
母亲眼眶红了:"傻孩子,你这是何必呢?妈活着的时候能看到你这份孝心就满足了,等妈百年之后,你们兄弟俩随便找个地方安葬我就行了。"
周明摇摇头,坚定地说:"不行,这是我犯下的错,我必须亲手纠正。爸在地下也能安心了。"
这事我也有所耳闻,心里对弟弟的改变既欣慰又感动。
有时我甚至觉得,那场风波或许是上天的安排,让我们全家人重新审视亲情的意义。
又一年清明时节,春风拂面,杨柳依依。
我们全家人站在重新买回的阴宅前,恭恭敬敬地上了香,烧了纸。
周明放下手中的纸钱,默默擦拭着眼角的泪水。
母亲拍拍他的肩膀,慈爱地说:"傻孩子,人活着,心里装着家,就是有根的。你这几年的变化,爸在天上看到了,一定很欣慰。"
小侄子小明已经上高中了,个子窜得比他爸还高,站在墓前,认真地对着爷爷的照片说:"爷爷,我一定好好学习,考上大学,不让您和爸爸妈妈失望。"
这一刻,我忽然明白,所谓阴宅,不过是让活着的人有个念想的地方。
而真正的家,是流淌在血脉里的牵挂,是即使跌倒也能爬起来的勇气,是犯了错还能被原谅的温暖。
晚霞染红了墓园的天空,春风拂过墓碑上的照片,父亲的笑容似乎比往日更加慈祥。
回家的路上,母亲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上,周明骑着他那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(摩托车早就卖了),载着他儿子,我们一行人慢悠悠地穿过城市的街道。
路过我的面馆时,几个老主顾热情地打招呼:"周师傅,今天不开张啊?"
我笑着回应:"今天清明,陪老母亲上坟去了,明天正常营业!"
母亲在我背后小声说:"成子,你这面馆是越来越红火了。"
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:"妈,这都是您的福气。"
回到家,老伴儿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,有红烧肉、清蒸鱼、韭菜炒鸡蛋,还有母亲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馅饺子。
全家人围坐在一起,其乐融融,连平日里话不多的母亲也多喝了两杯。
饭后,母亲拉着我和周明的手,语重心长地说:"你们兄弟俩,一个稳重,一个有冲劲,各有各的好。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,就是看到你们兄弟和睦,一家人和和美美的。"
周明眼眶一红:"妈,您放心,我以后再也不会让您操心了。"
我拍拍弟弟的肩膀:"咱爸走得早,这些年你没少犯浑,但能改过自新,说明骨子里还是好的。"
母亲欣慰地笑了,那笑容像冬日里的阳光,温暖而慈祥。
夜深了,我送母亲回房休息,她忽然拉住我的手说:"成子,妈有句话想跟你说。"
"妈,您说。"
"这些年,妈偏心小明,你心里有怨气吧?"母亲直视着我的眼睛,目光炯炯。
我愣了一下,随即摇摇头:"妈,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,我早就不在意了。"
母亲叹了口气:"妈心里明白。你从小就懂事,爸走后,家里重担都压在你身上。妈不是偏心小明,只是觉得他没爹疼,命苦,需要多照顾些。"
听到这话,我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被触动了,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。
母亲继续说:"其实妈最放心的还是你,知道你一定能把日子过好。小明这次能改过自新,也多亏了你的引导。"
我握住母亲的手,哽咽道:"妈,您别这么说,我们都是您的儿子。"
母亲笑了:"是啊,都是我的好儿子。"
那一晚,我躺在床上,想了很多很多。
从前的怨气,不知不觉间已经烟消云散。
生活就是这样,没有永远的对错,只有不断地理解与包容。
那块曾经被卖掉又买回的阴宅,成了我们家的精神纽带,让我们重新认识到了家人的意义。
正如母亲所说,人活着,心里装着家,就是有根的。
而有了根,无论风吹雨打,我们都能坚强地站立,迎接生活的每一次挑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