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佛就拜?你懂得佛像的各种手势吗?
58 2025-08-15
暮春的细雨刚过,司徒家祖坟的青石板路上还沾着湿泥。青灰色的坟茔静卧在山坳里,周遭的杂草却疯长得出奇,牛筋草顺着碑石缝隙往上钻,拉拉秧的藤蔓缠得墓碑斑驳不清。老仆福伯攥着镰刀的手微微发紧,喉结滚动着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望着那片疯长的绿意叹了口气。
山风卷着纸钱的余烬掠过树梢,司徒鸣鸾站在祖坟前,青布长衫被风掀起一角。他指尖捻着三炷清香,目光落在那些半人高的杂草上,眸色沉沉。三年前也是这样的暮春,父亲执意要除尽坟间杂草,没过半月便卧病不起,郎中诊不出症结,直到重阳后才渐渐好转。
“春分阳气浮,秋分阳气固。” 师父临终前的话忽然在耳畔响起。司徒鸣鸾望着草叶上滚动的晨露,那些晶莹的水珠在日光下泛着冷光,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什么。坟茔间的风似乎比别处更凉些,他忽然明白,有些规矩,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。
司徒鸣鸾出身汝南望族,司徒家世代研习堪舆之术,到他这辈已是第七代。曾祖父曾为皇家钦天监监正,祖父也曾替州府勘定官衙,只是父亲早逝,家道中落,如今只剩下他与老仆福伯守着祖宅。
福伯是看着司徒鸣鸾长大的,从他五岁握起罗盘时的蹒跚,到如今二十三岁独当一面的沉稳。他总说少爷掌心的纹路都带着风水气,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,倒像极了祖宅后院的风水图。
“少爷,这草都快把石碑遮完了,真不除?” 福伯蹲下身,手指拨开一株沾着露水的狗尾草,语气里满是担忧。往年这个时候,坟前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,哪容得这般荒草丛生。
司徒鸣鸾将燃尽的香灰抖落在坟前的香炉里,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再等等,秋分之前,自有时机。” 他记得师父曾说,坟间杂草并非越多越好,却也绝不可在阳气未稳时妄动。
福伯仍是不解,咂咂嘴道:“前年二里坡的王家,春分刚过就雇人清了祖坟,转年他家小子就中了秀才,怎么到咱们这就有这么多讲究?” 他跟着司徒家几十年,始终摸不透这些玄奥的规矩。
“王家祖坟坐壬向丙,地气属阳,又临活水,与咱们这坐癸向丁的阴地不同。” 司徒鸣鸾指尖划过冰凉的碑石,上面 “显考司徒公讳文渊之墓” 几个字已有些模糊,“春分阳气虚浮,此时除草如同拔苗助长。”
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峦,晨雾正顺着山谷缓缓流淌。三年前父亲病重的模样忽然浮现,那时父亲不听师父劝阻,带着家丁在春分锄尽杂草,回家当晚就高热不退,请来的郎中都只说是中了邪祟。
“可这草长得太疯了,会不会惹得祖宗不快?” 福伯搓着手,满脸焦虑。在乡邻看来,祖坟荒芜是子孙不孝的表现,每逢清明,家家户户都要在坟前焚香除草,生怕怠慢了先人。
司徒鸣鸾摇摇头,目光落在坟后那棵老松树上。松树虬劲的枝干伸向天空,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。“祖宗要的不是表面干净,是子孙懂天时、顺地利。你看这草,长得虽密,却都向四周伸展,没有一根缠上主碑。”
正说着,山路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。邻村的李寡妇挎着竹篮,鬓边别着一朵白色的苦楝花,满脸愁容地走了过来。她看到司徒鸣鸾,眼睛一亮,快步上前福了福身。
“司徒少爷,您可在这儿!求您去看看我家祖坟吧,自从上月春分我男人去清了草,家里就没安生过。”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竹篮里的米糕都被晃得微微颤动。
司徒鸣鸾心中一紧,忙问道:“出了何事?” 他知道李寡妇的丈夫去年冬天刚过世,按规矩,新坟头年要格外留意,怎么偏在春分动了土。
李寡妇眼圈一红,声音哽咽:“先是我家鸡一夜之间全死了,接着小儿子就开始说胡话,总说夜里有黑影跟着他。请了道士来画符,也没见好转,这才想着来求求您。”
福伯在一旁叹了口气,悄声道:“我说啥来着,这春分动土就是不妥当。” 他接过米糕放在一旁,看着李寡妇愁苦的模样,也跟着揪心。
司徒鸣鸾沉吟片刻,对李寡妇道:“你先回去,我明日一早就过去。切记这几日莫要再靠近祖坟,更不可在坟前烧纸焚香。” 他知道此时地气正乱,任何多余举动都可能加重阴气聚集。
李寡妇连连点头,千恩万谢地去了。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,福伯忍不住问:“少爷,这李寡妇家的事,当真与春分除草有关?” 他活了大半辈子,只知坟前要干净。
司徒鸣鸾望着渐渐升高的日头,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坟间的杂草上,草叶上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。“春分者,阴阳相半也,故昼夜均而寒暑平。但这‘均’是动态的,阳气刚从地下钻出来,还没扎下根。”
福伯似懂非懂地挠挠头,蹲下身仔细看着那些杂草。他发现草下的泥土竟是湿润的,与周围干燥的土地截然不同,仿佛有股潮气从坟下渗出来。“这么说,这些草还是好东西?”
“是护坟草,也是地气的衣裳。” 司徒鸣鸾蹲下身,轻轻拨开一丛马唐草,只见草根处有几只蝼蚁正忙着搬运碎土,“你看这虫蚁活动,说明地气未绝。若强行除去,虫蚁散去,地气失了生机。”
夕阳西下时,两人才慢慢下山。山风吹过竹林,发出沙沙的声响,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。司徒鸣鸾回头望了一眼暮色中的祖坟,那些在风中摇曳的杂草,忽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,守护着一方安宁。
回到祖宅时,暮色已浓。院中的老槐树影影绰绰,树洞里住着的老猫头鹰扑棱棱飞起,惊得福伯打了个哆嗦。司徒鸣鸾却习以为常,这猫头鹰是守宅的灵物,每到阴气重时便会警醒。
晚饭时,福伯煮了一锅南瓜粥,就着腌菜吃。他看着司徒鸣鸾吃饭时都在翻看风水古籍,忍不住道:“少爷,李家的事怕是不简单,那新坟本就靠着乱葬岗,春分动土怕是惊动了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司徒鸣鸾咽下口中的粥,点头道:“乱葬岗阴气重,新坟与之相邻,本就该以静制动。春分阳气上升,正好把那边的阴气引了过来,除草又拆了地气屏障,可不就出事了。”
夜里,他躺在竹床上,听着窗外的虫鸣。月光透过窗棂照在《青囊秘要》上,书页里夹着的干枯艾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。他想起师父临终前将这本书交给自己时的模样,那时师父的手已经凉了,却仍紧紧攥着书页。
“鸣鸾,堪舆之道,不在改天命,而在顺天时。” 师父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,“阴阳流转如四季更迭,强行逆转,必遭反噬。” 这些话,他记了整整十年,从未敢忘。
次日天未亮,司徒鸣鸾便背着罗盘出门了。露水打湿了他的布鞋,草叶上的水珠沾在裤脚,凉丝丝的。山路蜿蜒,两旁的树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,像是蛰伏的巨兽。
快到李家时,他看到路边的野花都蔫蔫的,花瓣边缘泛着黑黄。司徒鸣鸾蹲下身,指尖沾了点泥土放在鼻尖轻嗅,一股淡淡的腥气钻入鼻腔。他眉头微蹙,这是阴气过盛的征兆。
李家院门紧闭,门上贴着的黄符已经发黑,边角卷起。司徒鸣鸾敲了敲门,许久才听到李寡妇虚弱的回应。开门时,她眼下的乌青更重了,嘴唇干裂,像是一夜未眠。
“少爷,您可来了。” 她侧身让司徒鸣鸾进门,院子里的鸡笼空空荡荡,地上还能看到些许鸡毛,“昨晚小儿子又闹了半宿,说脚疼得厉害。”
进屋后,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。孩童躺在床上,面色潮红,呼吸急促,额头上布满了冷汗。司徒鸣鸾放下罗盘,伸手探向孩童的额头,滚烫的温度让他心头一沉。
“让我看看他的脚踝。” 司徒鸣鸾轻声道。李寡妇忙掀开孩子的裤脚,几道青黑的指印赫然在目,比昨夜李寡妇描述的更深了些,像是有黑气在皮肤下游动。
他取出罗盘放在床头,指针疯狂转动,许久才勉强指向西北方 —— 正是李家祖坟的方向。“你男人除草时,是不是还动了别的东西?比如砍了树,或者挖了土?” 司徒鸣鸾盯着指针问道。
李寡妇仔细想了想,忽然脸色煞白:“他说坟边的老槐树挡了风水,砍了三根粗枝,还说要把树根刨了,被我拦了下来。” 她当时只觉得男人小题大做,现在想来,真是悔不当初。
司徒鸣鸾叹了口气:“槐树属阴,聚阴纳气,本是护坟的屏障。春分砍枝,等于把阴气的容器砸了,那些阴气没了去处,自然要找活人依附。” 他从怀中取出桃木符,轻轻贴在孩童脚踝上。
符纸贴上的瞬间,孩童猛地抽搐了一下,随即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,呼吸渐渐平稳下来。李寡妇看得目瞪口呆,忙给司徒鸣鸾磕头:“多谢少爷救命之恩!”
“这只是暂时压制。” 司徒鸣鸾扶起她,“要根治需等秋分,那时阳气沉降,阴气归位,清草固坟才能彻底解决。这期间,每日用艾草煮水给孩子擦洗,不可让他靠近水边和阴暗角落。”
他在院中踱步,观察着李家的风水布局。院门对着西北方,正好冲着祖坟的方向,阴气顺着院门直入屋内。司徒鸣鸾找来红线,在门楣上挂了三枚铜钱,又在窗台上放了一小捆晒干的艾草。
“这些能挡住大部分阴气,但若见家中器物无故移位,或者听到奇怪的声响,立刻去通知我。” 司徒鸣鸾收拾好罗盘,“秋分前,我会再来看看,提前准备清坟的东西。”
离开李家时,日头已经升高。司徒鸣鸾走在山路上,看到不少村民在田里劳作。春分刚过,正是播种的时节,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,没人注意到这个背着罗盘的年轻人脸上的凝重。
路过村头的老槐树时,他看到几个孩童在树下玩耍,其中一个孩子正拿着树枝抽打树干。司徒鸣鸾忙上前制止:“莫要抽打槐树,春分时节,树木阳气初动,惊扰不得。”
孩子们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,纷纷跑开了。树下的老道士捋着胡须笑道:“司徒少爷还是这般心细,这老槐树有灵性,去年有人在树下挖沟,转年就生了场大病。”
司徒鸣鸾认得这道士,是邻村的清风道长,常年在各村游走,替人看些小病小灾。“道长也觉得春分动土不妥?” 他拱手问道,难得遇到懂行的人,正好印证自己的想法。
清风道长点点头,指着槐树的年轮:“你看这年轮,春分后才开始往外扩,阳气都用在生长上,此时动土,等于断了它的生机。树木如此,坟茔亦然,地气在春分忙着上升,哪经得起折腾。”
两人在树下说了许久,从节气变化到阴阳流转,从阳宅布局到阴地选址,越聊越投机。清风道长临走时,送给司徒鸣鸾一小袋朱砂:“这是我用艾草汁调和的,画符时用得上,能增强阳气。”
回到家时,福伯正在院子里晒草药。看到司徒鸣鸾回来,他忙迎上去:“少爷,刚才镇上的张掌柜派人来,说他家祖坟的石碑裂了道缝,想请您去看看,给些破解之法。”
司徒鸣鸾接过张掌柜送来的帖子,上面写着石碑是春分后才裂开的。他眉头微蹙,又是春分出事。看来今年春分时节,犯忌讳动土的人家不在少数,这可不是好兆头。
“告诉张掌柜,我明日过去。” 司徒鸣鸾将朱砂收好,“顺便问问他家是不是春分前后动过祖坟周围的土,或者砍过树。这些事不问清楚,去了也看不出症结。”
福伯应声去了。司徒鸣鸾坐在院中的石凳上,看着阳光下晾晒的艾草,忽然想起李寡妇说的坟间白蘑。他起身回屋翻找出《草木考》,在里面找到了关于坟茔菌类的记载。
书上说,坟间白蘑又名 “镇阴菇”,只生于地气未绝的坟茔,春分后生长,秋分前枯萎,能吸收飘散的阴气,是天然的镇阴之物。若秋分前自行枯萎,则说明地气已绝,需尽快迁坟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 司徒鸣鸾恍然大悟,难怪师父说坟间杂草不可妄除,这些看似普通的草木菌类,竟是守护坟茔的天然屏障。顺应它们的生长规律,便是顺应了阴阳流转之道。
傍晚时分,福伯回来了,带回张掌柜的回话。果然如司徒鸣鸾所料,张掌柜在春分那天请人拓宽了祖坟前的小路,还砍了路边的几棵杂树,没过几日就发现石碑裂了缝。
“真是糊涂。” 司徒鸣鸾摇摇头,“祖坟前路本是气口,春分拓宽,等于强行引气,石碑受不住这么强的气流冲击,自然会裂。这和李家的事异曲同工,都是不懂顺天时的缘故。”
福伯叹了口气:“现在的人都图方便,哪还管什么时节规矩。去年东头的赵家,冬至动了祖坟的土,结果家里牲畜接连病死,最后还是请少爷您去才解决的。”
司徒鸣鸾望着渐暗的天色,晚霞染红了半边天,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渐渐模糊。他知道,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忽视老祖宗的规矩,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,而他能做的,便是尽力挽回。
夜里,他又翻看起《青囊秘要》,在其中一页找到了关于秋分清坟的记载。书上说,秋分阴气初升但未盛,阳气沉降但未衰,阴阳相对平衡,地气稳固,此时清坟除草,既能去除多余杂草,又不伤及地气根本。
书中还记载了秋分清坟的步骤:需在清晨露水未干时开始,先以艾草熏坟三周,再留三分草根割草,之后撒上混合了艾草、锁阳草、朱砂的新土,最后焚香祝祷,祈求先人安宁。
司徒鸣鸾将这些步骤一一记下,准备到时候教给李寡妇。他知道,光靠自己一人之力远远不够,得让更多人明白顺应时节的重要性,才能避免类似的灾祸再次发生。
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,照在书页上,那些古老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,在诉说着千百年来的生存智慧。司徒鸣鸾合上书本,心中暗暗发誓,定要将这些规矩传承下去,不让先人的智慧在这代失传。
夜里,司徒鸣鸾正在灯下用清风道长送的朱砂调试符水,忽然听到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紧接着是福伯惊慌的呼喊:“少爷!不好了!张掌柜家出事了!” 他心中一紧,刚调好的符水都洒了些在桌上。借着月光,他看到福伯脸色惨白,手里还攥着半张被撕碎的黄符。张掌柜家究竟出了何事?这与春分动土又有何关联?
司徒鸣鸾抓起桃木剑,快步冲出屋门。福伯喘着粗气,指着门外:“刚才张掌柜家的仆人来报,说张掌柜傍晚去祖坟查看,至今未归,家里人去找时,只在坟前发现这个。” 他递过那半张黄符。
符纸边缘焦黑,显然是被火烧过,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。司徒鸣鸾认出这是清风道长常用的平安符,张掌柜随身携带的,怎么会碎在坟前?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“备马,去张掌柜家。” 司徒鸣鸾沉声说道,转身回屋取了罗盘和符袋。福伯不敢耽搁,连忙去后院牵马。月光下,马蹄声在寂静的村道上格外清晰,像是在敲打每个人的心弦。
到了张掌柜家,院门大开着,里面灯火通明,却听不到一丝声响。司徒鸣鸾翻身下马,刚进门就看到几个仆人瘫坐在地上,面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
“掌柜的呢?” 司徒鸣鸾抓住一个仆人的胳膊问道。那仆人被他一抓,像是受了惊吓,指着门外:“在、在祖坟那边,我们找到他时,他就躺在石碑旁,一动不动,身上、身上还有黑手印!”
司徒鸣鸾心中一沉,果然和李家孩子的症状一样。他对福伯道:“你在这儿守着,我去祖坟看看。” 说着便翻身上马,朝着祖坟的方向疾驰而去。夜风掀起他的衣袍,凉得刺骨。
祖坟周围静悄悄的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离着还有几十步远,司徒鸣鸾就看到石碑旁躺着一个人影,正是张掌柜。他翻身下马,快步上前,伸手探向张掌柜的鼻息,微弱的气流让他松了口气。
张掌柜双目紧闭,面色青紫,胸口起伏微弱,脖颈处有几道清晰的黑手印,和李家孩子脚踝上的一模一样。司徒鸣鸾忙取出平安符,贴在他的眉心,又从符袋里掏出艾草,用火折子点燃。
艾草的青烟萦绕在张掌柜周围,他的眉头渐渐舒展,脸色也缓和了些。司徒鸣鸾这才发现,裂开的石碑缝隙里渗出黑色的粘液,散发着淡淡的腥气,罗盘指针在一旁疯狂转动,指向裂缝处。
“阴气外泄,已成凶穴。” 司徒鸣鸾喃喃道,难怪张掌柜会出事。春分动土破坏了地气,裂缝又让阴气外泄,活人靠近自然会被侵扰。这比李家的情况严重多了,石碑开裂等于坟茔失去了屏障。
他从背篓里取出糯米,围绕张掌柜撒了一圈,又在裂缝周围摆上八枚铜钱,组成八卦阵形。做完这一切,才将张掌柜扶起,半扶半抱地往回走。月光下,他隐约看到草丛里有黑影闪过,速度快得惊人。
回到张掌柜家,仆人们连忙上前接应。司徒鸣鸾将张掌柜安置在床上,又画了道符贴在床头,这才对管家说:“准备艾草、糯米和白酒,今晚每隔一个时辰,用艾草熏一次屋子,让仆人轮流守着,不可离人。”
管家连连点头,连忙吩咐下人去准备。司徒鸣鸾坐在床边,看着张掌柜渐渐平稳的呼吸,眉头却仍未舒展。石碑开裂非同小可,秋分前若不修补好,恐怕还会出事,可现在又不能动土,实在棘手。
“少爷,这可如何是好?” 赶来的福伯看着张掌柜的样子,忧心忡忡,“离秋分还有三个多月,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吧?万一再出事怎么办?” 他看着司徒鸣鸾眼下的青黑,知道少爷又要费心了。
司徒鸣鸾揉了揉眉心,沉吟道:“只能先做些应急措施。明日去山上采些‘镇阴藤’,这种藤能吸收阴气,将它缠绕在石碑上,可暂时阻止阴气外泄。再画几道镇宅符,贴在祖坟周围,应该能撑到秋分。”
他取出纸笔,写下采藤的注意事项:“镇阴藤喜阴,多生在背阳的山崖下,需在日出前采摘,采摘时要用红绳捆绑,不可用铁器挖掘,否则会破坏它的灵性。” 这些都是从《草木考》上学来的知识,今日正好派上用场。
次日天未亮,司徒鸣鸾就带着福伯上山了。晨露浓重,山路湿滑,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中穿行。福伯拿着砍刀开路,树枝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头发,顺着脸颊往下淌。
“少爷,这镇阴藤真有那么管用?” 福伯一边开路一边问,“我活了这么大,从没听说过还有能吸阴气的藤子。” 他对这些草木的神奇功效总是半信半疑,若非亲眼见过少爷用草药救人,怕是不会相信。
司徒鸣鸾拨开挡路的树枝,点头道:“万物皆有灵性,草木也不例外。有些草木喜阳,能聚阳气;有些喜阴,能纳阴气。镇阴藤就是后者,用得好,能化解不少阴气过盛的灾祸。”
两人在山中找了两个时辰,终于在一处背阳的山崖下找到了镇阴藤。这种藤子通体乌黑,叶片厚实,藤蔓上还长着细小的倒刺,在晨露中泛着油光。司徒鸣鸾拿出红绳,小心翼翼地将藤蔓缠绕捆绑。
“采的时候要留三分根,不可连根拔起。” 司徒鸣鸾一边示范一边说,“植物的灵性都在根里,留根既是给它生机,也是让它继续吸收周围的阴气,一举两得。” 他的动作轻柔,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。
采完藤子,两人又去采了些锁阳草和艾草。回程的路上,福伯看着背篓里的草药,忽然笑道:“这些草草木木在咱们眼里是宝贝,在别人眼里怕是一堆杂草。去年有人还笑话少爷天天对着草看,说您不务正业。”
司徒鸣鸾也笑了:“等他们遇到事就知道了。这些看似普通的草木,藏着顺应自然的道理。就像这锁阳草,只在阳气盛的地方生长,用它来锁住坟茔的阳气再合适不过,这是人力比不了的。”
回到张掌柜家,司徒鸣鸾立刻带着仆人去了祖坟。石碑上的裂缝比昨日更宽了些,黑色的粘液顺着裂缝往下淌,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。靠近石碑时,连空气都变得阴冷起来,让人不寒而栗。
“都退后些。” 司徒鸣鸾对仆人们说,自己则拿着镇阴藤,按照顺时针方向缠绕在石碑上。藤蔓刚一接触石碑,就看到裂缝里的黑色粘液开始冒泡,发出 “滋滋” 的声响,像是在被灼烧。
“好神奇!” 仆人们惊呼起来。只见随着藤蔓的缠绕,裂缝里的粘液渐渐减少,石碑上的阴冷气息也淡了许多。司徒鸣鸾又取出黄符,贴在石碑四周,用朱砂笔画了个圈,将整个石碑罩在里面。
“这样就能撑到秋分了。” 司徒鸣鸾直起身,擦了擦额头的汗,“秋分清坟时,要先将这藤子取下焚烧,再用糯米混合新土填补裂缝,最后种上两株柏树,锁住地气,以后就不会再出事了。”
仆人们连连道谢,拿出银子想要酬谢。司徒鸣鸾却没收,只说:“等秋分事了再说吧,现在还没彻底解决。记住,秋分前不可再靠近这里,更不可动土砍树,否则神仙也救不了。”
回去的路上,福伯不解道:“少爷,张掌柜家给的银子不少,您怎么不收?咱们最近日子可不宽裕,祖宅的屋顶都该修了。” 他知道少爷心善,可也不能总让自己吃亏。
司徒鸣鸾望着远处的田野,农民们正在田里忙碌,春分播种的庄稼已经冒出了嫩芽。“钱财乃身外之物,能让更多人明白顺应天时的道理,比什么都重要。你看这庄稼,春分播种,秋分收获,从来都急不得。”
福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却也知道少爷说得有理。这些年,司徒鸣鸾帮了不少乡邻,收的酬劳却很少,有时甚至分文不取,只换来些粮食蔬菜。可奇怪的是,他家的日子虽不富裕,却从未断过生计。
“这大概就是师父说的‘天道酬勤’吧。” 福伯心想。少爷一心钻研风水,真心实意为乡邻办事,老天爷自然不会亏待他。就像那些顺应时节生长的草木,总能在合适的时候获得阳光雨露的滋养。
接下来的日子,司徒鸣鸾又处理了几起春分动土引发的祸事。有坟前种树导致家人患病的,有迁移祖坟导致牲畜死亡的,虽症状不同,根源却都是一样的 —— 违背了春分阳气初升、不宜妄动阴地的规矩。
每处理完一起,司徒鸣鸾都会耐心地给乡邻讲解其中的道理,从阴阳流转到节气变化,从地气运行到草木生长,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让大家明白顺应自然的重要性。渐渐地,相信他的人越来越多。
转眼到了夏至,天气越来越热,地里的庄稼长得郁郁葱葱。司徒鸣鸾按照计划,开始为秋分清坟做准备。他带着福伯去后山采了足够的锁阳草和艾草,又请清风道长帮忙调和了朱砂,准备画更多的符。
“鸣鸾,今年秋分怕是不太平。” 清风道长在调和朱砂时说道,“我夜观天象,见秋分前后会有阴星犯月,阴气较往年更重,清坟时一定要多加小心,最好在午时阳气最盛时进行。”
司徒鸣鸾心中一凛,忙问道:“那该如何应对?” 他知道清风道长精通天象,所言绝非虚言。阴气过重时清坟,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意外,尤其是李家祖坟靠近乱葬岗,更要格外留意。
清风道长想了想,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:“这是我早年云游时得到的暖玉,能聚集阳气。秋分清坟时你带着它,若遇阴气侵扰,可用玉佩贴在眉心,能保你平安。” 玉佩温润通透,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
司徒鸣鸾接过玉佩,拱手道谢:“多谢道长馈赠,这份情我记下了。” 他知道这玉佩价值不菲,道长肯送给自己,是真心为他着想。这份情谊,比任何钱财都珍贵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转眼就到了秋分前夕。司徒鸣鸾提前通知了李寡妇和张掌柜家,让他们准备好清坟所需的东西。他自己则翻出师父留下的罗盘,仔细校准,确保秋分当天能准确判断地气的流向。
秋分前一天,天空格外晴朗,万里无云。司徒鸣鸾去查看了自家祖坟,杂草已经长得很高,但都整齐地向四周伸展,没有缠绕碑石。草丛里果然长出了许多白蘑,胖乎乎的,在阳光下泛着光泽。
“看来咱家地气还很稳固。” 司徒鸣鸾欣慰道。他蹲下身,轻轻拨开草丛,看到草根处的蝼蚁依旧忙碌,泥土湿润肥沃。这说明先人的安息之地并未受到侵扰,只需在秋分稍作清理即可。
福伯看着祖坟的景象,也松了口气:“还是少爷有远见,当初要是听我的春分就除草,怕是咱家也要出事了。” 他现在对这些规矩深信不疑,再也不敢随便质疑少爷的决定。
司徒鸣鸾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他知道,这不是自己有远见,而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在起作用。顺应自然,尊重规律,看似简单的道理,却能避开许多灾祸,这是多少代人用经验换来的教训。
秋分当天,天刚亮司徒鸣鸾就起床了。他换上干净的青布长衫,将清风道长送的玉佩系在腰间,带着罗盘、符袋和草药,先去了李家祖坟。李寡妇早已带着儿子在那里等候,神情既紧张又期待。
“时辰快到了。” 司徒鸣鸾看了看日头,“大家都退后些,我先焚香祝祷,引来阳气。” 他点燃三炷清香,插在坟前的香炉里,又将艾草和锁阳草堆在一旁,只等午时一到就开始焚烧。
午时一到,阳光正好照在坟茔中央。司徒鸣鸾一声令下:“开始清草!记住,留三分根,不可连根拔起!” 他自己也拿起镰刀,示范着如何除草。阳光下,他的动作沉稳有力,每一刀都恰到好处。
李寡妇和儿子学着他的样子除草,果然看到草根处有细密的白丝,像是连着地下的脉络。除草过程中,草丛里的白蘑被小心地保留下来,直到最后才用红布轻轻包起,准备焚烧镇阴藤时一同焚化。
清完草,司徒鸣鸾点燃了艾草和锁阳草。青烟袅袅升起,带着淡淡的药香,将整个坟茔笼罩在其中。他又取出新土,混合糯米和朱砂,均匀地撒在坟头,口中低声念诵着安坟的祝词。
“好了。” 司徒鸣鸾直起身,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,“地气已稳,阴气入地,以后每年秋分前来稍作清理即可。记住,无论何时,都不要在春分、夏至、冬至这三个节气动土,那是阴阳转换的关键时候。”
李寡妇的儿子忽然指着草丛说:“娘亲,你看!那些黑影不见了!” 他之前总说看到坟前有黑影晃动,现在却兴奋地说黑影消失了。李寡妇激动得热泪盈眶,对着司徒鸣鸾连连磕头。
离开李家祖坟,司徒鸣鸾又去了张掌柜家。张掌柜的身体已经痊愈,正带着仆人等候在那里。清坟过程很顺利,填补裂缝时,还看到有白色的雾气从土里冒出,那是被镇阴藤吸收的阴气在阳气作用下消散了。
“多谢司徒少爷,大恩不言谢!” 张掌柜拿出重金酬谢,司徒鸣鸾却只取了少许,够修补祖宅屋顶即可。他说:“钱财够用就好,太多反而会扰乱心神,就像这地气,过盛过衰都不好,平衡才是正道。”
处理完两家的事,回到家时天已擦黑。福伯早已做好了晚饭,还特意买了些肉,说是要庆祝秋分清坟顺利。院子里晾晒的草药散发着清香,月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,斑驳陆离。
“少爷,今天真是多亏了那玉佩。” 福伯一边给司徒鸣鸾倒酒一边说,“我看到李家祖坟那边有黑气冒出来,你用玉佩一照,黑气就散了,真是神奇。” 他现在对这些玄奥的东西越来越信服了。
司徒鸣鸾抚摸着腰间的玉佩,温润的触感让人安心。“这不是玉佩的功劳,是顺应天时的结果。秋分阳气沉降,阴气归位,本就是清理坟茔的最佳时机,再加上这些草木的助力,自然能化解灾祸。”
夜里,他躺在床上,听着窗外的虫鸣,感觉格外安心。月光照在《青囊秘要》上,书页仿佛在发光。他想起这半年来的经历,从春分到秋分,从李家到张家,每一件事都在印证着顺应自然的重要性。
“师父,您看到了吗?” 司徒鸣鸾在心中默念,“您教我的道理,我一直记着,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传承下去。这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规律,就像这四季轮回,阴阳流转,从不会因为人的意愿而改变。”
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到床头,照在他的脸上,柔和而温暖。司徒鸣鸾闭上眼睛,嘴角带着微笑。他知道,只要自己坚持顺应天时的道理,用心对待每一寸土地,每一株草木,就能守护好这片土地上的安宁,不辜负师父的期望。
从春分到秋分,司徒鸣鸾用一次次的经历诠释着 “顺天时,应地利” 的古老智慧。春分阳气初升如嫩芽初绽,妄动坟茔杂草便是折损生机;秋分阴阳相济似果实饱满,此时清草固坟方能顺应自然节律。那些看似玄奥的风水禁忌,实则是先人数千年总结的生存法则 —— 尊重草木生长的规律,便是守护地气的安宁;遵循节气流转的节奏,方能求得阴阳的平衡。
草木有灵,时节有序,祖坟间的一草一木都是天地阴阳的使者。当我们学会在春分静待阳气扎根,在秋分适时清理杂草,便是读懂了自然的语言,传承了祖先的智慧。这份顺应不是被动的等待,而是主动的和谐,是人与自然最本真的相处之道,值得我们在岁月流转中永远铭记与践行。